第四十二章 月圆之夜（中）
一处郊野，两道黑影如闪电般闪过，一场追逐战再此上演。 前面那个黑影全身被黑袍遮着，宛如一只蝙蝠，不断在树与树之间腾跃着，而身后追赶的人是一位年纪过了半百的方脸男子，借着月光就能看见他纵横了整个右脸的巨疤。 身后背着一把沉重的灰色步枪，身形魁梧，一身的肌rou似要把衣服都要撑爆，如一匹丛林中捕杀猎物的狼王在黑衣人身后紧追不舍。 诡异，神秘，无踪，这是对黑衣人的评价。 霸气，沉稳，可怕，这是对这个背枪魁梧汉子的评价。 风卷树叶，带动叶浪的沙沙声…… 咔嚓—— 黑衣人踩断了一根枯枝，身形飘落在不远的另一棵树上停住了。 同样的，这魁梧汉子也在一棵合抱之树后停住了脚步，侧身观察着处于树上的黑衣人，悄悄地解下背在身后的步枪。 然而，下一刻黑衣人却是开口了，声线低沉，带着难听的沙哑，显然是经过伪装。 “萧阡陌，我承认你的追踪术已经登峰造极。但是，你跟了我足足5公里，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和你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样做挑衅的意味实在太足了。” 萧阡陌拉开了枪的保险，回复道：“一山不容二虎，在集束枪与实弹枪孰轻孰弱上该分个高下出来了。世人都知道你余默用实弹枪出神入化，杀人从不出第二枪，枪圣之名实至名归，就连世界都承认你了。但我萧阡陌不一样，所谓的枪神不过是国内自封，世人都知道你余默，却不知道我萧阡陌。但说句不谦虚的话，我在集束枪的造诣上也臻至巅峰，无愧枪神之名。我找你不为别的，只是想就此做个了断，向世人证明集束与实弹谁更强大，枪圣和枪神谁才是枪术第一。” 余默沉默住了，如同一潭死水，但萧阡陌知道这样的人才是最恐怖的，如同一只苍鹰。苍鹰不可怕，怕的是苍鹰徘徊在黑夜的幕布下，它能看到你，而你看不见它。它就隐藏于黑暗之中，往往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给你最致命一击。当你看到它的时候，就是你身殒的时候。 萧阡陌也开始紧张起来了，不自觉扣紧了扳机。同是枪中的王者，萧阡陌知道胜负往往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就足够决定。 “今天的月色多美啊，这么圆的月亮，却没有星星陪伴，不是显得太过孤独了吗？”余默将手掌伸出，让透过树叶缝隙的月光洒在掌心，仿佛是托住了世间最美。 萧阡陌一愣，显然没想到余默竟然会这么回应，沉吟一下，回应道：“月明星稀本来就是常理，难道你想借这个告诉我，你不想和我战斗吗？” 余默的斗篷被夜风微微撩起，哗啦啦的声音不绝。 “战斗？我可从来没这个心思，或者说从十年前开始我就已经对这种没有意义的战斗厌倦了。这月色多美，只是这树叶太多，留在我手上的，也只剩斑驳。”余默凝视着手心零碎的月光，也不知是留恋还是哀伤。 静静的人影，淡淡的月光…… 十年前，这是一个久远的回忆，在那硝烟弥漫的战场，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杀人，他从来只需要一枪。当时世人不知其名，留下了黑衣死神的传说。 直到知道了这个男人的名字后，枪圣的名头彻底坐实在了他的身上。 枪圣，已经成为所有枪客追逐，敬仰，敬佩的对象，甚至有成为了一种信仰的地步。 余默，这个名字能让所有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闻风丧胆，光是死在他手下的将军就有三个。枪圣带给他们的噩梦以至于成为了禁忌一般的存在。 华盟都知道萧阡陌，但是不知道余默。但是讽刺的是，在世界特定的圈子中，所有人都承认了余默枪圣的地位，至于萧阡陌，在他们看来枪神不过是个戏称。 有人曾站在萧阡陌的面前戏谑道：“萧枪神，你的名号啥时可以转正？你的枪法和枪圣一比谁更胜一筹？” 枪圣成了萧阡陌的一道魔障，哪怕在梦里都不止一次回想过与余默战斗的情景，但是余默向来行踪隐秘，特别是余默如今陷入了全国重点通缉名单之后，萧阡陌更加感受到大海捞针的感觉。 萧阡陌是军方的人，两人注定只能成为敌人而不是朋友。 机缘巧合之下，今日他追踪到余默的踪影，就仿佛被点燃的炸药，骨子里的热血一下子把他的潜力都激发出来。用尽各方手段，才没有让余默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但是想追到余默，萧阡陌也自认没这个本事，在这点上，萧阡陌就已经输了一筹。 “余默！为什么你不愿意战斗？看不起我吗？”萧阡陌紧握着手中的步枪，手背的青筋根根凸起，怒极。 “战斗？什么是战斗？我们为什么而战斗？我们有什么理由要战斗？”余默的声音依旧云淡风轻，这三个问题直接把萧阡陌问到了。 什么是战斗？若是以前，萧阡陌定会回答战斗就是竭尽全力干掉对手。 为什么而战斗？萧阡陌才发现自己只为战斗而战斗。 有什么理由战斗？萧阡陌不敢说，若是说为名誉而战未免有些显得可笑了。至于说是以军方的名义逮捕他，熟知内情的萧阡陌更加恬不起脸说这句话，说多了，反而是他自己蒙羞，让军方蒙羞。 “我只想……见识一下枪圣的风采，也算是不枉此生。”萧阡陌放低了姿态，他现在才发现，无论是气度还是境界，都差了余默一筹。 余默就这样站着，没有像萧阡陌一样谨慎地遮蔽着自己，而萧阡陌也知道，若是自己先动手的话，那死的绝对会是自己。 枪圣之名，名不虚传！ 余默放下了托举月光的手，重新缩回了黑袍内。 “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要我余默出枪必杀一人。我的枪，不杀无辜之人，不杀良善之人，不杀正直之人。我的枪是为自己正义的而存在，枪在人在，只杀一切该杀之人。所以我的手握上自己这把枪的时候就如同自己的手臂一样，我能毫不犹豫告诉自己杀这个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而你，有自己的坚持吗？”这一句振聋发聩，直击人心。 “……”萧阡陌呆立住了。 “告辞！”余默身形一动，萧阡陌一惊，追上前去。 但是已经晚了，入目的，只余下那晃动的枝桠，还有被无数绿叶分割得斑驳的月盘。 萧阡陌仰头望天，喃喃自语：“今天的月色，果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