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012:添人
见谢葭年纪虽小,却聪明伶俐,谢嵩也就放了心。问了几句功课上的事情,让她一起看了桌子上的那幅画,再带她一起吃饭,便让她回去了。 谢葭坐轿子回了蒹葭楼,楼里已经张罗着摆酒,算是迎接墨痕和乔mama的。来来去去请了不少府里的丫鬟婆子,谢葭亲自交代去请了已经逐渐淡出内院的杜mama。其他的有头面的mama,现在大多跟着刘氏做事,谢葭不熟悉。墨痕和乔mama就自己把人请来了。 楼里添了人,刘氏竟然很大方地派人送了五十两银子来算是体己。轻罗早就做了主,拨了十五两出来请客。算是很大的手笔了。 乔mama在内院已经浸yin了多年,虽然不是管着库房等重要处的要紧mama,却也是很有几分体面的。她被拨到谢葭这里照顾嫡女,等于取代的就是嫡女乳母的位置,又和墨痕同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以后只会越来越好。所以府里的大mama多少都给她几分薄面,晚上也都来讨杯酒喝。 反而是墨痕,她原本跟着谢嵩在外院,如今这样就算是卷入内院之争了。但是她男人到底是谢嵩面前得力的,自己又才名在外,深得谢嵩倚重,所以倒也没有什么人敢幸灾乐祸。 谢葭自己避在蒹葭楼安静的小楼里念书做功课。听着外面偶尔控制不住的欢声笑语,她倒是不嫌吵闹,兀自看书品字。 也不都是为了讨谢嵩欢心,她原就是喜欢的。 闹腾了整个时辰,轻罗计算着谢葭应该已经做好功课了。留一个知画在上面到底还是有些不妥。她便斟酌着要找个什么借口先上去看看,这副样子自然就被旁人看见了。 墨痕自然是闻弦音知雅意,她常年跟着谢嵩,自有一股子大气做派。淡淡地说了几句话,这筵席也就结束了。 轻罗松了一口气,便亲自带着楼里的几个洒扫的丫头和厨房的厨娘在这里收拾残局。 墨痕和乔mama便去给谢葭请安。 谢葭果然已经写好了功课,正眯着眼睛让知画给她梳头。 听到动静,她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带着笑的人进了门来。年长的是乔mama,她亲手给那个穿着水墨画一般的长裙的年轻女子揭了水精帘子。 比起入画,墨痕的相貌并不那么出色,可是胜在气质绝佳。虽然入画气质也不错,但绝不至于像墨痕这样,出了门去,说是哪家的正经奶奶人家也信。 乔mama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穿着一身常见的栗色夹袄,头上戴着金簪子。虽然完全被墨痕的气度压了下去,可是她笑起来的模样也并不过分谄媚。 “元娘,奴婢来给元娘请安。” 墨痕和乔mama都大大方方地给这小女孩磕了头。 谢葭让知画拿了银錁子赏她们,又从妆奁里挑了两副镯子。给墨痕的是一副精致的羊脂玉镯子,给乔mama的是一副碧青的蓝田玉镯子。然后叫她们起来。 墨痕和乔mama谢过了,彼此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惊讶。特别是墨痕,往日飞扬跋扈的庶长女谢雪在她面前,也是要收敛几分的。倒不曾想这一直不太起眼的嫡女会有这样的气度。她笑了起来,心里有些明白了。 侯爷只怕还是要她来辅佐元娘念书的吧。 谢葭也笑,落落大方,说了几句委屈她们之类的客气话,就说是要休息了,让刚忙完上来的轻罗先送她们去休息。 待她们走后,知画服侍谢葭休息,还是有些兴奋,道:“墨痕jiejie果然如她们说的一样好看!” 谢葭好笑道:“难道你以前没见过她?” 知画满眼的崇拜,道:“墨痕jiejie是怡性斋的管事mama,哪是奴婢想见就见的。只远远地瞧过一眼。像她这样的jiejie,跟着侯爷身边服侍,嫁得好,书又读得多,人家都说……” 她想也没想就道:“大娘也不能同她比!” 轻罗正掀了帘子进来,听到这一句话就色变。 谢葭反而笑了,道:“大娘……不是擅长刺绣么,有什么可比的。” 知画自知说错了话,也不大敢应声了。 轻罗连忙俯身给谢葭脱鞋,缓和着气氛,道:“我们府里的才女虽然多,可是出色的绣娘也很多呢。” 她笑道:“今天让奴婢值夜,睡元娘床尾吧。” 谢葭也高兴起来,道:“一整日倒好像没怎么见着你,你来,也同我说说话。” 知画就撅了嘴,道:“本该是我值夜的。” 谢葭和轻罗都笑了起来。 轻罗道:“今日就当我跟你换。明儿起让你连睡两日!” 知画这才高兴了,就告退先下去了。 轻罗笑着服侍谢葭躺下了。 谢葭躺在床上,听她说起今晚的筵席:“……有头脸的mama,来了几个?杜mama来了吗?” “杜mama推说身子不舒服,怕扫了兴,没有来。其他人,倒是大多都来了。奴婢瞧着,墨痕jiejie到底是外院分进来的,和内院的人关系倒不是很好。但是乔mama长期在内院,现在升了元娘身边的二等管事mama,很和几个人咬了耳朵。” 她把那几个人的名字说给谢葭听。谢葭自然不知道那些是谁。轻罗便解释说都是府里的二等管事mama。 主事的mama们倒是都拿着架子,没有多说。 谢葭轻声道:“那你留意过没有,那些主事mama都在干什么?” 轻罗道:“奴婢留意了一下,其他mama都是看着赵mama行事的。赵mama只开始的时候和墨痕jiejie说过几句话,也没有咬耳朵,谁都听见的,说的是恭喜讨彩的话。后来……她就自顾自地吃喝上了,偶尔和旁边的小丫头搭腔。” “旁的mama看赵mama不出声,便也都不出声。” 谢葭笑了起来:“姨娘的本事不小呢。” 一目了然,她果然已经不动声色地成为了这郡公爵府的女主人。 虽然近日来相安无事,但谢葭无法忘记刚来的时候,日日躺在床上灌药的情景。满鼻子都是药味,喝水也很容易呛着,晚上根本别想安生,即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每到凌晨必定也会咳醒。 好了伤疤,疼忘不了。 如果不想再过那样的甚至更坏的日子,那么警惕心绝对不能失去。她刘冬儿,难道就不是失了警惕,才大意地让谢葭步步为营,最终下了地? 第二天一早,墨痕来请安。 谢葭正晨读。墨痕看得一笑,一日之计在于晨,难为元娘小小年纪,就这样勤勉。 “元娘。”她俯身行了礼。 谢葭道:“墨痕jiejie。” 墨痕倒是一怔,随即笑道:“奴婢是个下人,元娘怎么好叫奴婢jiejie?快别折煞了奴婢。” 谢葭笑道:“墨痕jiejie当我年纪小,便什么也不知道么?我早就知道了,墨痕jiejie早就是自由身,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的正妻。留在文远侯府,当然不是奴婢。” 墨痕开始有些惊讶了,但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笑道:“既不是奴婢,那元娘说是什么?” 谢葭仔细想了想,好像颇苦恼,然后欣然拍手笑道:“是门客!” 门客即是幕僚了,自古哪里有女子做门客的! 但谢嵩没有这种男女观念,待他们夫妻皆如客卿! 看着年幼的谢葭,浓眉大眼,像侯爷。琼鼻小嘴,却像了先夫人。墨痕就感觉自己心里软了软。 “元娘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叫旁人听了去只会以为我们府里坏了规矩。”虽然是斥责的话,但是语气却很温柔。 谢葭笑了笑。这种有傲骨的人,必须要以诚待之。 墨痕又道:“元娘有晨读的习惯?” 谢葭道:“父亲说过,一日之计在于晨。” 墨痕道:“读弟子规?” 谢葭翻了翻手里的书,道:“读起来朗朗上口。” 墨痕笑着点了头。 然后墨痕就和她面对面地坐了,给她讲了弟子规里的故事。谢葭全当故事听了,并没有什么负担。 乔mama和轻罗一前一后送了早饭上来。 “元娘。” 乔mama笑得很谦卑,但是说出来的话就很随意,显得很亲昵:“墨痕姑娘,先停一停。常要念书费脑子,早上一定得吃好。废寝忘食也要等到元娘的身子骨好透了再说。” 虽然在教养mama之中她的学问是头一份,但是有墨痕在这里,那么她的主要作用当然不是来督导元娘念书的。墨痕到底年轻,也没有生过孩子。 墨痕这才放下书,笑道:“是我疏忽了。” 然后乔mama和轻罗一起来给谢葭请安。 谢葭吃了早饭,眼看时辰还早,便和屋子里的人说着话。 她道:“听说乔mama除了学问好,针线也是府里头一份。” 墨痕关切地道:“元娘想学?” 谢葭想了想,道:“我怕我学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