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个人报到
立秋快三个周了，N市依然不见凉爽。汽车站里人潮涌动，充满了炎热浮躁和各种发酵的味道。林西拖着一只硕大的行李箱立在出站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高速堵车，现在已经三点四十了，比预计的到达时间整整晚了一个小时。学校邮寄的信息单里最后一班接新生的车是三点半从车站发走。 学校分两个校区，老校在市中心，新校在郊区，从车站过去没有公交直达。换乘又不熟，还要赶时间。林西想了想，打了一辆出租车，掏出地图，“师傅，麻烦您送我去图上标注的这个地方。” “哦，没问题，是J大新校区啊，好学校，今天报到？” “嗯。” “怎么一个人啊，没家长跟着？还是小姑娘，家里可真放心！” 林西不愿多聊，扭头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出神。 车子一路开出了市区，直奔郊区。 新校区还在陆续建设中，东侧主入口大门封闭施工。给新生开放的是科技楼附近的校区北入口，该入口离宿舍楼最近，也方便新生报到。 由于交通管制，除了班车能进，社会车辆一律不许进入，很多送孩子的车都挤在门口，连道路都堵住了。出租车只能远远的停下。天气炎热，白T恤几乎贴到身上，黏黏的不舒服，顾不得形象，林西把上衣从牛仔裤里扯出来，在侧边系了一个结，拖着大箱子各种绕才到了门口。其实从方位上看，这个门也朝东，只不过更接近北侧围墙，所以位置上标示北门。‘热烈欢迎03级新生’，金色字体的红条幅，横挂在大门口两侧还没来得及做外饰面的混凝土柱上，林西歪头看了一会儿，莫名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哎呀，这是新校！？马路都没修好啊，全是土！” “从市区开车过来一个多小时才到，真是够远的。” “你家孩子在哪个系？呦，建筑系，名牌专业！” “这新校周边啥都没有啊，穷乡僻壤的，孩子在这儿可有罪受了。” “……” 一堆家长都自来熟，各种抱怨新校区的设施不完善，都怕自己辛苦培养又好不容易闯过高考独木桥的孩子在大学受苦。 各系的报到点沿科技楼门口道路两侧依次排开，家长和学生互相推挤着，闹哄哄，远远的看过去特像菜市场。区别就是一个拿钱买东西心满意足的回家，一个拿钱‘卖’孩子依依不舍的分别。 按着指示牌，林西顺利找到了建筑系的新生报到点。负责新生接待的都是大二和大三的学生，一个胖乎乎的男生和两个女生。只有一个人的工作牌是正面朝外的，林西注意到她的名字：杨晶晶。验完材料后先到旁边科技馆一层对外开放的窗口缴学费，才能回系里报到点查看自己宿舍信息，最后再到窗口去领取收据和饭卡......来回奔波排队，林西始终自己拖着硕大的行李箱，在一堆空着手，家长帮着报道的新生里格外显眼。办完入校手续，她飞快的把一堆花花绿绿的单据塞到背包里，逃离拥挤的人群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杨晶晶给了一份简单的校区地图，林西还需要自己去找宿舍。她刚离开，报到点就走来了两个男生。 胖男生挑了下眉，语气里有一丝遗憾：“宏远，刚才有个咱系的女孩，一个人来报到！长得特别的好看，可惜你没在。” “是吗？小师妹叫什么名字？才大一，就这么独立，我喜欢。” “叫林西。哎，你这人，忒无耻，人家才大一，你就准备下手啊？” “怎么，不行啊？谁让某人总是对我爱答不理的，我总得多手准备啊！” 旁边的杨晶晶面色一沉，对另一个帅气的男生说：“乔阳，你管管他！” 乔阳厉声道：“沈宏远，行了，你们都别闹了，来新生了！认真点！” 沈宏远本来还想再调侃几句，看乔阳似乎真是有些生气了，立刻闭紧嘴巴，不敢多言。手里却没闲着，拿着报名册蹭蹭地翻，最后一页的签名里，有一个字迹特别的不同，让他的眼睛不禁为之一亮。 乔阳趁他不备，一把将报名册抽走，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林西，建本032，松园3号楼126室’。 宿舍到是很好找，离开报到点走了大概几分钟，就看到松3的门牌。一栋崭新的砖红色六层楼，不同于科技馆处的黄土路，宿舍楼门前是干净的柏油路。大厅的地砖晶亮，进门处设置了接待桌。 看到提了一个大箱子的林西进门，负责接待的一个女生站了起来。她身材娇小，红色连衣裙搭着黑色的高跟鞋，眉眼娇俏，红唇艳丽，深棕色的长卷发随意的散着，站在那里仿若一道‘摇曳生姿’的风景。 林西心里感叹，今天跟红色还真是有缘啊。 “你好，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宿舍的？” “老师，您好，我是林西，126宿舍。” “哦，是建筑系的。我姓姚，姚晔，是你们的代理辅导员。这栋楼住的是建筑城规学院和艺术学院。报到材料给我看一下，在这签个字，领你们宿舍的钥匙，每人只有一把，好好保管，别丢了。“姚晔边说着边看了一眼林西身后，见没再有人跟进来，略诧异地问：“你一个人来的？” “嗯。” “真厉害，我带你去宿舍吧。” “谢谢老师，麻烦了。” 姚晔领着林西朝宿舍走去，面带优越地开始介绍：“松3是全校风景最好的宿舍楼，你们这间宿舍地理位置尤其好，从大厅上台阶，走廊几步就到了。别的都是门对门，只有你们宿舍走廊对面是敞开的清洗间，南北通透。宿舍阳台上能看到前面的草地，再前面的映雪湖，以及更远处的映雪山…” 林西的脑袋嗡嗡了一整天，虽然姚晔声音婉转动听，讲得也是声情并茂，但现在她真的不愿意再听到有人不停的往自己的脑子里灌输地理位置风景名胜之类的信息，只能出言打断，“姚老师，我到了，谢谢。您忙去吧，我自己能行。” 姚晔本想多介绍点学校情况，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情，顿时觉得无趣，回了句好吧，就讪讪的离开了。 “完了，进校第一天就得罪辅导员了…”林西自言自语，拿钥匙准备开门。 转钥匙前，她回头看了下，126的走廊对面确实像姚晔说的那样，很开敞，是个U字型的公共洗漱间，带一个公共的卫生间。 开门进屋，本以为会碰到新同学，没想到一个人也没有。宿舍环境不错，四个人一间，进门上方有电视。顶棚上吊了两台蓝色的小风扇。四张银色的钢床，两两对接靠墙。比起高中住校时，八个人挤一间并且要一层楼共用一个大厕所的住宿环境，简直算是天堂级别。林西的床在里侧，挨着阳台的门。床在大概1.7米多点的高度，各自有单独的直梯上下。床下有通长的米色木衣柜带一个书桌。林西放下拖了一整天的箱子，揉着酸痛的手腕，走到阳台处。阳台的门连着一个能推拉的小窗户，阳台顶棚安装有升降衣架，有两个洗漱池，一个小卫生间。从阳台的大窗户望出去，确实是像姚晔说的，完全无遮挡。有片草地，看样子刚翻整过，草籽也种下不久，都没怎么长起来，也确实有个湖，只不过目前还是个大坑，没有注水。到是远处的山，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让人看到心情都不禁舒朗起来。 带上阳台的门，回屋开了风扇，顿时凉爽了许多。林西看了下四张床上贴着的名字，和她的床紧挨着的是成佳佳，正对着的是付云潇，斜对着的是简洁。 手表时间显示5点45分，太阳似乎还是没有要落下的意思。从大清早6点折腾到现在，浑身散架。东西先不收拾了，反正明天还有一天时间。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困意便袭来。她爬上床，格子床单、蓝色被褥是学校统一配置好的。简单地将床单一铺，拉开被子，蒙头就睡着了。 乔阳小记： 今天是新生报到的第一天，系里学生会抽调了五个人，负责新生接待。上午来的基本都是本市的。下午才陆陆续续有其它地方的新生来。四点半多的时候，接到电话说校车在门口被堵住了，学生得提前下车，让各系负责的同学去接。我和宏远过去，发现这趟车竟然一个建筑系的都没有，规划的倒是有几个。他负责安排，我在旁边等着。 一个拖着大箱子的女生吸引力了我，白T恤，九分牛仔裤，白色板鞋，简单的搭配却因为腰侧随意系的蝴蝶结而变得俏皮了不少，面庞清丽，发际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泽。她从堵在门口的私家车空隙间伶俐地穿过去，到了门口却不着急进，半叉腰喘着气对着条幅笑，侧脸骄傲又倔强。我不由自主地盯着她，发现她去的是建筑系的报到点。 回去后，胖子和宏远谈起一个女生，我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拿过记录册看到了她的信息。每个来报到的领取资料后都得签名，林西，简单的两个字却被她写的异常隽秀挺拔，我没来由地心生好感，对她也更好奇了。 已经快天黑，没有新生来了，各系都在收拾战果。我们也在整理今天的资料。窗口负责饭卡发放的张老师过来找我，说有个叫林西的学生，交完押金，饭卡却没拿。他找不到人，只能送我这儿。我突然想近距离的见一见她，。 还没走到松3就接到宏远电话，说一个女的来报到点找林西，很着急的样子。我在大厅等了一会儿，她就到了。姚晔了解清楚情况后，带我们一起去126宿舍。敲门的一刻，我竟莫名的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