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离别
离开崔家?顾明珠起初有些疑惑,但细想之下脸色却渐渐苍白起来。 只怕太后的离开崔家,不仅仅是崔临不能再是宗子,而是要与崔家彻底断了来往,崔临自此之后要与崔家毫无瓜葛。 这怎么可以,崔临是崔家的骄傲,是崔家最为出色的郎君,他自出生就是身份高贵的世家子弟,怎么能让他就这样离开崔家。 她急急起身来,吩咐阿碧备马车:“我再去见太后娘娘。” 却被崔临握住了她的手,他抬头与她轻柔一笑:“明珠,这样很好。” 顾明珠愣愣看着崔临,却见他笑容里满是轻松,向她微微颔首,恍然想起在太极殿前,他说的那些话来。 是了,他素来骄傲,怎么会愿意违背内心去屈从于太后,更不愿崔家在他手中一步步成为附庸,他怕是早已萌生退意了。 可是,顾明珠却不能不为他难过,毕竟那是融在他血脉中的崔家。 顾青看着他们夫妻二人,也忍不住叹气。 一切尘埃落定,大将军府也恢复了往日的忙碌,顾明月的灵棚只搭了七日,宫中遣了人来送了灵柩去了云州,那里是先帝给贤王的封地,顾明月是贤王侧妃自然该安葬在那边。 只是没有人问起贤王来,宫中朝中都无人再去打听他的消息,仿佛是一个压根就不值得一提的人,悄然无声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只是顾明珠看到了尚宫局里给崔临传出来的密函,上面潦草提了一句:“……与侧妃合葬云州王陵。” 李裕与顾明月居然合葬在一起了。顾明珠一时有些失神,许久才恍惚地记起了前一世,李裕为了娶顾明月,将自己休弃的事,如今倒是遂了他们心愿,生同衾,死同xue,只是已经不再是恩爱的夫妻,只怕是彼此憎恨的冤家,互相折磨到死都不能甘休。 毛氏生了个小郎,顾元欢喜地取了个念字,就叫顾念了。顾元说,什么都不盼,只盼这孩子能够念在伯父jiejie们如此艰难才护住这个家,一定要好好为人。 毛氏听得也是心中百般感触,终究是彻底放下前尘过往,与顾元好好度日,cao持府中的事。 朝中经过数日的廷议,终究是在大半朝臣地臣服之下,定下了太后登基的章程来,昭告天下掀起了轩然大波,民间都是各有各的说法,更多的是好奇,亘古至今还没有女子登基称帝的事,到了今日也算是开了先河了。 在这情势纷乱的时候,顾青告了假在家,每日与崔临手谈,又或是带着顾明珠崔临他们去骊山登高,去乐游原的庄子上游宴,李显与顾明玉也会时不时过去小聚,加上府里添了个小家伙,倒是有了许久没有的热闹。 欢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礼部定下了太后登基的时间,也知会了显王府,参加了太后的登基大典,显王与顾明玉就要去南海了,而崔临与顾明珠也要回博陵了。 光化门外,顾青看着翻身下马的崔临,还有那边扶着小葵的手下了马车过来的顾明珠走到自己跟前,一时心酸不已。 顾明珠也看着顾青,只见父亲那原本健壮挺拔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些佝偻,素来板正的脸上也多了许多皱纹,他站在那里,握着马鞭的手却有些微微发颤,分明是心绪难安,尽管多加掩饰,可目光中的不舍却始终无法藏住。 这些年父亲也一定很苦,内疚难过和思念何尝不是将他一遍遍折磨,他已经老了,盼着的不过是一家老小的平安,能够安然度过晚年。 像是心里最后那点坚冰的融化,顾明珠眼中有了泪,她举手及额,向着顾青恭敬地拜下:“父亲,女儿不孝,不能在身边侍奉尽孝,日后还望父亲能够如意安康。” 顾青忙让人扶了顾明珠起来:“快起来,快起来,你们好好的就是了。” 崔临上前扶住顾明珠,与顾青微笑着道;“岳丈放心,我会照顾好明珠,再带她回长安来看望您。” 顾青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楚,摇头道:“你们好好的,平平安安就好,不必再回长安来,有你二叔二婶在身边,我也无事。” 顾明珠起了身来,哽咽着低声道:“若阿娘在,也是盼着父亲好好的,您莫要再自苦了。” 这一句话让顾青脸色微微一变,许久也未能开口,翕动着嘴唇,望着顾明珠好一会,神色从震惊又成了内疚,慢慢才平复下来:“你,都知道了?” 顾明珠抹了泪,露出微笑:“是,都已经过去了。” 都已经过去了,数十年前的苦痛无奈,到如今终于已经过去,一切没有重演,他们都能够继续好好地过下去,或许还会有艰难,但能够遵从本心,能够心怀着牵挂地生活,就已经没有遗憾了。 顾明玉也上前来,拉着顾明珠的手,却是未语泪先流,这次一别真的不知何时再见,她很快也要随李密去南海,一家人就这样散在天南地北。 顾明珠倒是笑着宽慰起她来:“好了,快别哭了,仔细肿了眼回去显王殿下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 顾明玉不好意思地擦了眼泪,低低道:“大jiejie,你与五郎有何打算?” 崔临此次回博陵也是去与族中作别,他们不能再留在博陵了。 “要不,你们悄悄去南海,与我们在一处吧。” 顾明珠失笑:“说傻话,明知道这不能。” 顾明玉也只是舍不得,知道这是不能的,只能叹气:“那你们去了哪里都要让人告诉我,日后若有什么事,也不要瞒着我,我不小了,我能帮你和父亲分担些。” 顾明珠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点头:“好,你也是,照顾好自己。”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婢仆来禀报,时候不早了,若是再不上路就要错过宿头了,崔临才与顾明珠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看着长安城与城门外的亲人越离越远,终究消失在了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