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

    　　罗通县政府综合会议室内气氛异常紧张，因为会议有副市长李荣庭参加，因为会议的主题是研究古塘工业园区是否建立的问题，也因为类似的会议第一次出现民营企业负责人一点都不给市县领导面子据理力争的现象。不用多加说明我们就知道这里说的企业负责人就是董氏集团副总裁，辉度水利工程总指挥，丰源水务公司总经理洪立帆。

    　　会场没有设置主席台，而是将容纳上千人的会议室座椅围成两层大圈，参会人员无论职位高低就坐在一个平面上。这是李市长指示这么做的，会议也就定位为座谈会。参加会议的有县委政府全体县级领导，人大政协的主要领导，相关部门负责人以及重点企业负责人。

    　　董珊决定让洪立帆参加是经过认真考虑的，她认为自己或者梁星源去参加势必会被官方绑架，答应一些不该答应的条件，给企业造成损失。参会名单报上去以后，有人觉得外聘管理人员不应该算是真正的企业负责人。招集会议的分管副县长郭银琪认为洪立帆参会无非是信口开河，而董珊就不一样，因为近期的几次商业活动中好多企业跟着她赚了钱，她说话很有分量，一旦站出来持反对意见，很多人会听从她的意见。这次会议主要是就工业园区的可行性征求企业界的意见，从而力求得到李市长的支持，所以大家的态度很关键。

    　　然而直到洪立帆讲话的时候他们才知道想错了。这段时间罗通所有搞企业的人的都知道董氏集团不声不响拿下一个水利工程的大项目，全靠聘用的这位年轻的副总裁。这个项目如果从辉度那边看，投资确实算得上是巨大。而在罗通这边看，这样的一个一劳永逸的项目花掉六十个亿，这账怎么算都合算。加上这几天新闻报道的沈氏找麻烦人财两空的事在罗通震动很大，在他们看来这事很明显是一家企业在跟外地的市县政府较量，而且大获全胜。社会上还在传说这个洪立帆只所以年纪轻轻就能呼风唤雨是因为背后有靠山，地方上的政府也奈何不得。于是，会议程序进行到企业负责人谈看法的时候，都提议让董氏集团的人先发言。

    　　整个会场有四个麦克风，一个放在李市长面前，一个放在主持会议的副县长面前。另外两个，一个固定在古塘镇园区筹备工作人员面前，以便随时回答有关园区筹备工作的提问，因为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影响到沈氏的声誉，这天的会议沈跃没有参加，而是由镇长和新上任的副镇长人选欧庆龙出面。另一个麦克风是移动的，谁讲话就挪到谁面前，以防止七嘴八舌。当工作人员把麦克风放到洪立帆面前的时候，现场竟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洪立帆说：“要我讲话就直来直去，先说董氏集团对建立古塘工业园区的态度，我们还是那句话，古塘地质生态脆弱不适宜开发，最需要的是保护。如果董氏集团真有一票的话，那我投反对票。”

    　　副县长郭银琪听见满脸的不高兴，他插话说：“建立工业园区是政府行为，不是企业反对就能决定的事。”

    　　洪立帆说：“那我们该说些什么呢？”

    　　郭县长说：“你只说董氏怎么配合就行了。”

    　　洪立帆说：“那我就没什么说的了，因为工业园区跟董氏的业务没有任何关系，旗下也没有需要搬迁的企业，总不能把酒店、办公楼、水厂搬过去吧？”

    　　郭县长说：“搬迁到是不需要，但古塘需要建一个水厂，是董氏集团业务范围内的事。”

    　　洪立帆说：“我们不会去古塘投资建水厂，明知道会打水漂的事还去干那不成傻瓜了吗？”

    　　郭县长说：“建水厂是政府决定的事，你一家企业照做就是了。”

    　　洪立帆说：“郭县长你这话可是有问题的，完全属于错误言论，要是传到上级那里是会受到批评。民营企业并不是政府的下属部门，只要合法经营，想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政府是无权干涉的。”

    　　郭县长说：“到底谁才是错误言论！党和政府给了企业赚钱的政策和机会，企业为政府的决策做出贡献是应该的。”

    　　到这时候两个人明显已经成了辩论，洪立帆说：“尊敬的郭县长，你这套理论在前些年是可以说的过去的，但你要知道现在是2016年。这时候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不可思议了，这完全是跟国家大政背道而驰的。企业的社会功能是纳税、解决就业和为投资者盈利。而政府是拿着纳税人的钱给大家办事，连你的工资薪水都是纳税人给的，你反过来还要对守法经营的纳税人指手划脚，还要不要讲道理了！”

    　　会场再一次想起激烈的掌声。

    　　坐在李市长左边的县委书记把市长面前的麦克风话筒挪到自己嘴边，“大家静一下静一下。这是在开会，不是对口相声，既然是座谈会大家可以各抒己见。郭县长，你做好自己的主持人就行了，这里不是辩论场，要允许人说话。说对了我们采用，说错了也不影响什么。好，讲话的同志接着说。”

    　　那边的古塘镇园区筹备组有人举手，“前面洪总裁和郭县长说到水厂的问题，我们可以说说已经做好的的规划。”

    　　县委书记说：“好，你先说说，然后董氏集团继续发表意见。”

    　　古塘镇派出来发言的是副镇长人选欧庆龙，因为他还没有经过人代会选举任命，只能称呼副镇长人选。

    　　欧庆龙说：“根据规划，水电路作为工业园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将由筹备处统一协调建设，包括水厂，现在需要董氏集团配合的是，水厂将从罗文水库取水，这方面需要董氏的支持。”

    　　洪立帆说：“我们已经说过了，不会向古塘供水。”

    　　欧庆龙说：“这你就有些过分了，水务公司是卖水的，我们花钱向你买水，你凭什么不卖？”

    　　洪立帆说：“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我明知道你们这些投资是打水漂，还鼓励你们投资，那我的人品是不是有问题啊。”

    　　李市长插话了，“我们今天是探讨工业园区的可行性问题。还没有决定建不建就开始争论供水什么的是不是为时过早。”

    　　洪立帆说：“那我的话就讲完了，我们不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