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一章 宝钗剥橘
贾清最后并没有去贾母院,而是派了一个丫鬟去回话。 虽然他一向孝顺贾母,但是此时心情不爽,他也不想过去赔笑脸哄贾母高兴。不过去的理由也很简单,皇帝让他待在府中。 午饭过后,贾清回凸碧山庄睡了一个晌午觉,醒来之后,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自己披上大衣就准备去园子里逛逛。 还未下山,远远望见蘅芜苑内的白雪虽然还没完全消融,但已倾压不住院内的藤蔓豆蔻,绿意展现之间,化雪时刺骨的寒风也扑面而来。 贾清不自觉就迈步跨入其中。 相比较于凸碧山庄的冷清,蘅芜苑就有生气的多。 宝钗和几个丫鬟都在。 她们在相伴一块巨大假山石的走廊处安放了一张条桌,上面布满了杯碟茶器。宝钗和莺儿两个对坐在一个火炉两边,看样子像是在泡茶。 侍立的臻儿先看见贾清,连忙给宝钗等道:“清二爷来了。” “莺儿,宝jiejie,你们两个是在煮酒论英雄吗?就是不知道你们谁是曹cao,谁是刘备,哦,莺儿这么笨,她一定是刘备了。” 面对贾清的调侃,宝钗摇头笑道:“清兄弟还是这么贫。我们哪里是煮酒,不过是这两日吃了些油腻的东西,我怕积了火气,便想着煮些橘子水泡茶喝。” 贾清走到近前,果然看见盘子里摆放着几个又大又亮的青橘,便说:“这个季节,还有这么新鲜的橘子?” “这是我哥哥让人送进来的,清兄弟若是喜欢吃的话,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 “那便多谢宝jiejie了。” 莺儿早已站起来让座,贾清便走过去坐下。 “想来只听说过橘皮可以泡水喝,这青橘煮水又是什么味道?” 贾清见宝钗将煮好的青橘水加入几朵干茉莉花,用调羹搅了搅便盛起一盏欲尝,就开口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你要不要尝尝?” 贾清点头,宝钗便亲自为他盛了一盏,递给他。 “这什么味啊。” 贾清喝了一口表示不好喝,将之递给旁边的莺儿端着。 宝钗笑说:“这青橘煮水最能清肠胃降肝火气,加茉莉花也只是为了缓解它的苦味。现在天气干燥,人又最喜欢在这时候吃些油腻燥热的东西,这时候喝点青橘煮的水对身子有好处。只是许多人都喝不惯它的味道。” “难道jiejie喝的惯?” 说实话,这什么青橘煮水实在不怎么好喝。要降火气,许多著名的饮品都有这功效,何必淘神弄这个。 宝钗笑笑不语。 “罢了,我还是觉得新鲜的橘子好吃!” 贾清顺手抓过案上的一碗青橘,他瞄了许久,因为里面全是剥的干干净净的橘子瓣。 “二爷,那是我们姑娘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剥好用来煮水用的,你要吃那盘子里不是还有......” 对于贾清的懒惰行径,莺儿给予了评判。 “算了莺儿,让他吃吧,反正也用不着了。” 宝钗很是善解人意,毫不介意。 “你看看,还是宝宝jiejie大方会心疼人,不像莺儿,小气吧啦的。” 贾清一边诋毁莺儿,一边拿起一瓣橘子仍嘴里,吧唧一声咬下去,眼神还很得意的看着莺儿。 莺儿的瞳孔却一下子睁大了,连小嘴也不自觉的张开。因为贾清这一嘴下去,那鲜嫩多汁的橘子瓣瞬时就发射出数道“利箭”,而贾清正面的宝钗,正好中招。 贾清的笑容凝滞了。 有什么尴尬,能够比得过在美女面前出丑吗? 现在的他就遇到这样的境地。 尽管贾清心中直想拍自己一嘴巴......却也只得腆着脸讪讪道:“这个,不好意思,宝jiejie,我不是故意的......” 宝钗也被这突然的事故弄得有些发愣,听到贾清的道歉,她潜意识的道:“没,没事......” 用绣帕擦了擦脸颊,低头瞧了瞧沾染了数块斑点的罗裙,顺势也擦了擦,但还是明显,宝钗便站起来道:“我进去换件衣服,莺儿,你伺候二爷。” 然后便招呼着臻儿进了屋。 在这样突然的事件中,贾清看到了宝钗良好的修养。 宝钗进屋,算是暂时解了贾清的尴尬。这个时代注重礼仪,他方才的行为,真的很失礼。 “咳咳,意外,意外。” 只有他和莺儿,莺儿是丫鬟,贾清倒也放得开了。 莺儿给了贾清一个白眼,没说什么,弯腰收拾起来。倒不是她嫌弃贾清至此,因为宝钗是闺阁女子,发生这样的意外,这些杯碟茶器宝钗肯定是不能再继续用了,这也是礼。 贾清也不多说什么,忽又问莺儿:“莺儿jiejie,我记得上回你说过,宝jiejie身上还有许多旁人不知道的好处,是什么呀,我想很久了,还是想不明白,劳烦jiejie告知。” 莺儿忽然停住了手,下意识的看了看房门口,摇摇头道:“姑娘不让说,而且,本来也不该给二爷讲,上次是奴婢多嘴......” 贾清大为不悦:“我最讨厌的就是说话说一半了,要是不能说,那你干嘛又说了?平白吊着我去猜想,要是我害了相思病又如何了得?” “咯咯咯......” 莺儿轻笑两句,道:“二爷真会说笑。 “好jiejie你快给我说说嘛,我有好处给你。” 贾清抓过莺儿的手,从腰间摸出一块银子悄悄放到她手里,并给了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什么呀。” 莺儿拿起来一看,完全错愕了。任她脑筋转的再快,也决计想不到贾清说的好处居然是拿银子来收买她! 而且,还是一块碎银子。 我们小姐的情报就值这点价? “二爷你还是收回去吧!” 莺儿直接将贾清的脏银扔回他怀中。 贾清见她敬酒不吃吃罚酒,便将她拉到身前,抬头恶狠狠的望着她,不经意已然闻到一阵独属于少女的芳香。 “二爷你放开,被人瞧见......” 莺儿是个乖巧的丫鬟,这样不合礼的举动让她无所适从。 贾清道:“不行,你要是不说,就不放开你。” 威胁之意浓烈。 莺儿四下瞧了瞧,蘅芜苑里可不止她们主仆三人,还有秦可卿安排进来的几个小丫鬟和婆子,要是被她们瞧见了,肯定要拿出去乱说...... “二爷你松开,我,我说就是。” 贾清也只是稍微放她离开一点点,手还是紧紧拉着她。 莺儿无法,只得道:“我们姑娘虽然是大家小姐,但是谁也不知道姑娘她其实会做好多个菜呢,就连外面的那些大厨也不如我们姑娘做的好......” 这一点贾清相信,上次他还有幸喝过宝钗煲的汤。他点点头,算是同意莺儿说的这一点。 “还有,还有就是我们姑娘早年曾经跟随名师学过画画,一手丹青更是极好的。可是姑娘恪守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后来就不弄了。” 画画,贾清有些意外。从来不曾见宝钗画过画,但是莺儿也不可能平白胡说,想来应该是真的,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请她展示一番,或许还可以让她教教惜春呢,惜春喜欢画画。 “还有呢?” “还有......哎呀,没有了,姑娘要出来了,二爷快放开我,被姑娘看见就不好了......” 贾清瞧了瞧房门,哪里有动静。他知道女人换衣服麻烦,一时半会是搞不定的。 “你怕什么,我们又没有jian情。” “嘤......” 这样的话贾清不觉得什么,对莺儿的杀伤力就太大了。贾清只通过手就能感觉莺儿的身子一颤,然后就开始发软。 “你没事吧?” 贾清赶紧站起来扶着她。 莺儿陀红着脸道:“二爷,别胡说,让人听见我还怎么活......” 贾清才知自己造次太过,轻轻松开她。见她眼神迷离,似有水雾,一手扶着桌角,娇憨婉转,贾清也有些不胜其情。 深吸一口气,贾清望向别处,道:“你在撒谎,你明明说有好几样世人不知道的好处,偏偏你才堪堪说了两个。休得撒谎,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莺儿原本还以为贾清是故意轻薄,后来见他的举动才知错解。 趁着贾清偏头,她倒细细的打量了贾清几眼,经过方才短暂的“纠葛”,似乎她心里发生了一些变化,并没有趁机逃走,暗中长呼一口气,居然笑道:“剩下的奴婢实在不敢再对二爷说了,我只告诉二爷,上回你在姑娘屋里闻到的香味就是其一......我们姑娘已经大半年没吃冷香丸了,她穿的衣服也从不让人熏香......咯咯咯......” 贾清并不是蠢人,莺儿都说的这么显露了他哪里还没有猜测。既不是冷香丸,又不是衣服,那就是她自身的原因了。 贾清不是特别意外,其实上次他就隐隐有所察觉,只是这等女子最私密之事,就算是闺中密友也不一定知道,他又怎么好造次。 如此算来的话,莺儿口中所说的世人不知道的好处,多半都是宝钗私生活中的一些事了。 “你们说什么呢?” 宝钗的声音响起。 两人回头看去,宝钗已经换了一件的石青色襦裙,外罩一件暗灰色的绒毛披风,只在脖子下打了一个活结,吊下一长一短两条玉带。面容明媚,飘然若仙。 “没说什么,方才惊扰了jiejie,莺儿一直在这里埋汰我呢。” 宝钗道:“小事而已,你也不是故意的......外面天冷,清兄弟还是进屋说话吧。” 显然宝钗已经没有兴致再煮茶了,也不想再持续这个话题。 “好。” 贾清客随主便,跨步进屋。走到宝钗身边的时候,脚步却慢了一下,鼻子轻轻嗅了嗅。 “怎么了?”宝钗问。 莺儿一下子紧张的起来。好在贾清并没有那么不靠谱,现在就把她卖了。 “没什么,就是宝jiejie这里满园都飘着淡淡芳草的香气,谁知这屋里的香味却又有些不一样。” 宝钗道:“我却没闻着什么香气。” 贾清顿时笑道:“那便是了,都说‘居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如今这香宝jiejie闻不得偏我闻得,更说明宝jiejie屋里这香不是一般庸俗的香气,而是如幽兰一般清新雅淡的高雅的香气。” 恭维的话人人听得,宝钗也笑了:“清兄弟这张嘴啊,难怪能把老太太哄得那么高兴,还说一天不能多让你待在身边否则便会笑坏了她。原先我还以为她老人家说笑,现在看来,倒是言之有据了。” “我这可不是哄jiejie的话,而是确有其事,我真的闻见香气了呢,不信你问莺儿。算了,莺儿也一直住在这屋,她的话不能作数,jiejie要是不信,等下次林meimei来了,你当面问她便可知了。” “罢了罢了,你这还是照实的说就这样,若是哪天你存心哄我,还不知道被你骗的什么样了,看来真如老太太说的,还是不要总和你说话的好。” 贾清:“......” ...... 数日之后,离京城约二百里远的一个小集镇边上。 几个身材高大,头上裹着粗布麻筋,行为遮遮掩掩的汉子出现在这里的一个茶肆之中。 若是贾清在这里便一眼可以认出,其中一个,正是逃出京城数日的金毛王子。 原本按照行程,他们应该也快接近草原了才是,却不知为何才逃了这么远一点。 而且,此镇名叫麻雀镇,位于京城的西南边。金毛王子是俄国人,按理应该向北边或者是西北边逃才是,不知如何却到了这里。 “王子殿下,那个楚人信得过吗?” 金毛王子的扈从低声道。因为怕被人听到,他说的是母语。 金毛王子脸上故意涂抹了一些碳灰,使之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农民,哪里还有一丁点之前的优雅冷郁。 “楚人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他真的出卖我们,我们现在还能在这里喝茶吗?” 扈从闭嘴。 金毛道:“扬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我们给他的金子,能够让他一辈子都花不完,他又怎么可能轻易出卖我们呢?楚人实在是太狡猾了,把所有的路全部给我们封锁了,让我们不能回家。 可是,我们现在不是一样好好的吗,有rou吃有酒喝,说起来狡猾的贾送过来的酒真不错,比我们王城卖的酒还要好,哈哈......这个地方这么偏僻,楚人肯定找不到我们,这些都是扬的功劳。 他现在正在想办法送我们出去,为我们的安全筹谋计策,你却在这里怀疑他,维日诺夫,你太不应该了。” “属下知错。” 教训完手下,金毛很高兴,摸出腰间携带的酒壶,闷了一口,长呼一口气:“好。” 哈哈,两年了,终于要回家,真有些舍不得这里。 还有,那位神圣美丽的可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