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念惊噩梦
“小**,不要脸的下作东西,你说说,这十年来,我王九娘哪一点亏待过你?要不是我将你从那家人的鞭子下救出来,你这小贱人早与阴曹地府那帮鬼打交道去了,还能像今天这般穿金戴银,锦衣玉食?你不思报这恩德便罢了,竟然还恩将仇报,你可知那冯员外是甚么人家?你竟然跟那穷鬼野汉私奔,差点害我吃官司,我打死你这小**!” 莺娘刚至后楼小院门口,王九娘那又尖又细夹着满腔怒火的声音即踏空而来,莺娘微蹙的黛眉不禁蹙得更深,面容严肃异常,不禁加紧了步伐。 云翘跟在身后,冷若冰霜的脸仿佛冰裂,划开了一道缝隙,窜进一抹恐惧,那抹恐惧便直达至眸底深处,令她整个人的身子不可控的轻颤起来。 莺娘原本让她不必跟来,然而云翘仍是选择跟来,至于原因,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当年若不是奴家年纪小,不识人心险恶,岂会受你哄诱拐骗?!你自己不守妇道,贪财好yin,弄了这坑害人的欲孽之所,还要把别人好端端,清清白白的女儿也要引入此火坑中,难道你就不怕报应么?” 说到此,翠娇冷冷一笑,血顺着嘴角滑落,表情愈显狰狞可怖。而后继续:“哼…穿金戴银?锦衣玉食?这不是用奴家出卖皮rou换来的么?这十年来,奴家与你挣了多少银两?该说你吃的,穿的,用的,那一样不是靠着我们得来的?是,如今你在奴家身上是压榨不到什么了,便要寻人将奴家打发出去……呵……你也知道那冯员外是甚等人家,他是有钱,可他也是个变态!是个以折磨女人为乐的变态!” 翠娇从面无表情变得一脸仇恨,被人打得青肿的眼睛里迸出火来,心中恨不得将眼前这恶毒肥胖的妇人生吞活剥再噬其骨rou,可是一想到金安,那个重情义的男人,翠娇眸中的火登时熄灭,态度也缓和不少,金安还在这老鸨儿手里,她不能害了他,心瞬间变得无望且柔软,眼泪混合着腥血从眼角流出,全身仿佛被抽光了力气,她疲惫道:“可即便是如此,你仍是将奴家往火坑里推……就为了那点彩礼。不逃?难道还等着你替奴家备棺材么?只怕是备棺材的钱你都不舍得出吧……”言罢,又恢复了一脸的嘲讽之色。 王九娘油光满面的脸被她的言语刺激得铁青,不禁咬牙切齿,脸上的横rou也颤动起来,怒骂道: “呸!我王九娘行得正,坐得直最不怕的就是报应,你这个不是好歹的贱人,好好和你说话,你却乔张做致的去诬陷我,诬陷冯员外,我不打你你还不知道怕!”说罢,扬起皮鞭又是几狠鞭,翠娇身上登时皮开rou绽。 “我今日就告诉你,你不嫁也得嫁,不嫁我就把你养的那汉子送到官府去查办,追究他拐卖**妇女之罪!” 翠娇疼得几乎昏厥过去,只能咬牙坚持,在地上乱滚,想要躲避席卷而来的皮鞭,闻言竟不躲了,堪堪又承受又一重鞭,耳朵轰隆隆作响,只见她凄厉道:“不!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不干金家哥哥的事!” “呦……这是什么?” 王九娘涂得殷红的唇划开一抹诡异的笑,望着委于地上的一块染了血的巾帕,是翠娇方才从怀中掉下的。王九娘呦嗬道:“一块破布也小心珍藏起来,还真是自甘下贱。”那粗糙劣质的布料她可不认为是那位贵客送的亦或是她自己买的。 “那是奴家的……求mama还给奴家……” 翠娇挣扎着爬过去,想要捡起巾帕,却被王九娘一脚踢至远处,而后一脚重重的踏在她的手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得意道:“你嫁,还是不嫁?” 翠娇痛得脑子充血,两目昏花,望了眼那被血染红的巾帕,心中充满了无限悔恨,悔不该不听金安的话,一意孤行,非要回来拿这块巾帕,否则他们早已逃离出这贼窟了吧? 缘起缘灭都只因这一块巾帕,这也是他们的造化,罢了……她王翠娇终究还是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翠娇越思内心越痛,脸上血泪交加,闭着眼,艰难道:“奴……” “砰!” 门被人猛地踢开…… 屋内的几双眼都齐刷刷地向她射来,其中透着惊愕。 莺娘不解地看了眼云翘,云翘正古怪地看着她…… 莺娘赫然醒悟起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她竟然粗鲁地将门踹开了!更甚的是,她还绾起了衣袖,双手叉于腰间,一副即将泼妇骂街之仗势。 莺娘脸一僵,立即改换阵势,柔弱无骨且无比风sao地斜倚于门上,嘴角勾起风情万种的媚笑,美眸扫过委躺于门边的血帕,而后停留在那面如金纸,浑身是血的女子身上,眸中寒光乍现,唇角的笑容勾得愈加媚惑。 “呦,mama,好耍啊。” 莺娘袅袅娉娉,从从容容走过去,地上有一滩血,厌恶地瞥了眼,绕道过去,而后悠悠地坐在云翘为她搬来的凳子上,仿佛正准备观戏一般。 云翘在她身旁默默低下头,一脸事不关己。然后有人似乎不满‘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从一进门开始,一双仇怨的眼便始终钉在她的身上。 “哎呦,莺娘啊,你怎么不在屋里休息,来这腌臜污秽之地作甚?还是快些离去罢,免得身上沾染上污浊不堪之气。”王九娘胁肩谄笑道。 “不知翠娇姐犯了什么事?竟要劳mama如此大动干戈?”莺娘掠了掠云鬓,状似随意问道。 王九娘只觉这阵仗甚是熟悉,内心不安起来,而对她颐指气使的模样则颇为不满,却又不好表现,只得陪笑道:“左右不过是个不听话的贱丫头,老身处处为她好,还为她找了个终身的依靠,而她却瞒着我跟着穷野汉子私奔,一片好心全成了驴肝肺,你说跟那穷汉能有什么前途?我看她是那甜言蜜语迷了心窍,说她是不管用的了,打个一两百鞭方能让她醒悟。” 还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莺娘心中嗤笑,却不动声色地笑道:“原来是如此,那还真是翠娇姐的不是了。”而后将视线转向躺在地上气息奄奄一息的女子,叹了口气,“翠娇姐你也真是的,想你平日里也是聪明伶俐的人,怎么就没点眼力呢?mama如此抬举你,替你寻了好出路,你也该你也要与他争口气,他日富贵了,也带挈mama增光,才不枉做人‘女儿’一场不是?”莺娘原本有些埋怨翠娇瞒着自己私奔的事,如今看到她这般惨状,也不忍多加责怪,甚至有几分心疼起来,只是难免要在王九娘面前做做样子。一来屋中人多,明面上该存一下王九娘的体面,二来,却是她的脾性使然…… 翠娇闻言想要抬起头,却全身疼痛难忍,无力为之,只得放弃,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却吐不出完整的音节,莺娘见此状,又是一阵无声的叹息。 为了所谓的爱情,弄到这番田地,值得么? 明眼人都听得出莺娘一番话中暗含讽刺意味,王九娘却因心神不安而难辨其意,反而以为莺娘在替自己说话,便笑眯眯凑上前道:“可不是么,连莺娘你也明白老身的苦心,这丫头却死心眼,一根肠子不会转弯,非要去跟那野……” 眼看着王九娘又要开始抱怨,莺娘连忙打断她,只想赶紧了事,便作出一副愁容状来,伴随着叹气声,“哎……” 王九娘面露疑惑,“莺娘,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叹起气来了?” 莺娘话锋一转,接着道: “俗话说的好,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奴家本不愿过问此事,可奴家平日里与翠娇姐的关系您也是知道的,奴家瞅着她这般样子,心中也是十分难受,不如mama卖奴家一个面子,饶了她吧。” 王九娘一听此言,态度即刻冷硬起来,她就知道,她说了那么多甜言蜜语准是有所图,这不,专为求情来的,王九也不拐弯抹角,冷笑一声道:“莺娘,此事老身也没打算要作难她,只要她肯乖乖地去给冯员外作妾,老身自会饶了她。” “冯员外?”莺娘大吃一惊,不满地问道:“莫不是住在柳陌巷的那个冯员外?” 王九娘支支吾吾道:“自是他。” 莺娘蹙眉,一双美眸射向王九娘,里面寒光乍现,声音却越发轻柔妩媚道:“那冯员外是个甚么货色,想必mama不可能不知道罢?就连奴家也时常听闻那冯员外的骇人事迹呢。” 王九娘不寒而栗,牙齿莫名地上下打颤,勉强笑道:“外边那些传闻都是假的,都是那些嫉妒冯员外的无赖小人弄出来的,再以讹传讹,其间又不知添了多少骇人色彩,何足为信?老身那可是实打实的打听过的,那冯员外年纪是大了点,却是个敦厚善良之人,而且还笃信佛教,怎会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莺娘心知自己不管自己如何说,王九娘自有自己的一套理,与其歪缠不清,不如先顺了她意,哎……做人真难,做个端庄得体的女子更难,莺娘心里无比憋屈,却得装作善解人意,“既是如此,mama,那请容许奴家亲自劝劝翠娇姐罢,翠娇姐此刻不省人事,你再怎么打也是毫无用处的,只怕到时闹出人命,免不了要吃顿官司。” 王九娘看翠娇躺在地上,已经昏过去,也不知是是死是活,又听莺娘说要吃官司,开始慌张无措起来,“既然莺娘如此说了,老身还能说甚么?就烦莺娘好好劝她,那冯员外是个善人,家大业大,不知比那没甚出路的穷经纪好多少倍哩!” “那是一定的。”莺娘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