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簪断岂能合
“眉兮眉兮春黛蹙,泪兮泪兮常满掬。无言独步上危楼,倚遍栏杆十二曲。荏苒流光疾似梭,滔滔逝水无回波。良人一过不复返,红颜欲老将如何.......” 透明的薄帘,如轻纱般缥缈,莺娘身着一袭红衣,居于掩映之中,身段婀娜窈窕,就算被一层薄纱遮住也能领略到她柳腰折转下的无限的风情月意。 她手拈着梅花枝,十指玉笋尖尖,柳腰折转,身轻如燕,婉若游龙,舞态极尽妖娆妩媚,从那一点朱唇逸出的柔情似水,哀怨婉转的声韵,让男人既心笙摇荡又起心怜。 一曲罢,莺娘于掩帘里道了个娇滴滴的万福,“奴家令卞公子见笑了。”一只如玉般,指甲涂着艳色蔻丹的纤手伸出将帘掀开,无非是寻欢作乐,谁不会? 那是一张很艳冶的脸,浓妆艳抹,尤其是那双眸,稍微露一点秋波,便流转出无限的媚态,让人很容易想到那些蛊惑世人的狐媚女子。 莺娘手摇着轻罗小扇半遮桃面,边扭着水蛇般腰的腰肢,缓缓走向湘妃榻上,一双风情醉眼偷睃着那卞公子,频频送上秋波。 “卞公子,奴家跳得可好?”声音带着几分故作的娇柔。 那卞公子一见莺娘此种风流媚态,不禁神思飞荡,骨酥三分,手软脚软,连杯子都拿不稳了,露出一脸邪态来,嘴角垂涎的盯着莺娘凹凸有致,隐约可现的身材软着声音道: “好好好,此舞当赛霓裳舞,直教太真当面羞啊,莺姑娘的声音更是清妙绝伦,世上无人能敌。” “嗬嗬嗬……卞公子可真会说话呢。” 莺娘笑得好不风sao,伸出一只新藕般的玉臂,那纤纤玉指似无意碰触到那拿着杯子的手,引来对方又一阵的心痒难熬,想将佳人搂个满怀,却被莺娘轻易躲开。 舞衣晃动,异香袭人,男人骨酥三分,浑身皆软。 莺娘娇笑着从他手中掠过酒杯,轻移莲步,在湘妃塌另一方坐下,又重斟了杯玉露酒,纤腕捧起,慢慢推到他前面,却拿一双妖妖调调的媚眼含情脉脉地凝睇着他。 卞公子接过酒,正要挽她的手,正逢秋奴掀帘而进,莺娘便顺手抽出了手,朝着她嗔怪道:“不是叫你没甚事不要进来打搅我们么?” 秋奴立于帘子旁,犹豫地看了眼卞公子,又看了眼莺娘,欲言又止之状。 莺娘察觉她有难言之处,只好向卞公子道了声抱歉,袅袅婷婷地走至她跟前。 秋奴这才一脸委屈地压低声音道:“实在不关奴婢的事,是沈府来人,说沈大人想要见坊主,想请姑娘去府中一趟,奴婢与那人说姑娘正在接待贵宾,奈何他不信奴婢所说之话,非要奴婢过来通传一声,还让奴婢把这个交与坊主。”说着将手中的雕刻精致的木盒递上前去。 莺娘听到沈怀钰要主动见她时,心中已起微妙波动,接过木盒,犹疑地将它启开。 里面静躺着一只簪子,待莺娘细细观之,却是原先那只断成两半的簪子! 断处以镂金线缠绕,梅花上添了金镶红宝石,簪子仍是原来的簪子,只是变雅洁孤傲为雍容贵气,令人不得不感叹鬼斧神工之妙处。 莺娘素来高调张扬,只觉这种珠光宝气的配饰才是最与她气质相符的,看来沈怀钰还算了解她。 莺娘捏着那簪子眉眼嘴角皆无法掩饰的笑意,忽地,笑意敛去,眸中涌起一股莫名恨意,她不由地捏紧了那簪子,仿佛要将它折断一般。 不一刻,她却低叹了口气。 “那人可还在?”莺娘问。 “奴婢不知,想来候不着坊主自行去了吧……”秋奴答。 莺娘睇了她一眼,略微埋怨道:“你怎么不先带他去花厅候一下?” “不是姑娘说不许任何人打搅的么?”秋奴小声嘀咕道。 “……” 莺娘也懒得与她较劲儿,也不和卞公子说一声,便径自出去寻人了,留下一脸茫然的卞公子,秋奴望着渐去的婀娜身影,无法,只得留下侍候。 半柱香后,莺娘带着失落的心情回至吟月阁。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贱到骨子里去了,不管那人打了她多少巴掌,只要再回过头给她一颗糖,她便喜滋滋地接受,并且死心塌地地认为他待自己情意非浅,这到底是自欺欺人?还是赶着犯贱? 不过不管自欺欺人也好,还是犯贱也罢,这次既是沈怀钰主动示好,她莺娘便不计前嫌坦然接受,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让他彻底败在她的石榴裙下,因她而喜,因她而怒,因她而哀,因她而乐,她要他此生此世再难以将她忘记,那怕是入黄泉,亦要带着对她的深深眷念与不舍直至闭上眼那一刻,如此,方能泄掉她心头那怨恨。然而,不久前才信誓旦旦说要报仇雪耻的强烈念头此刻却被她一股脑抛至爪哇国去了。 “莺姑娘……莺姑娘……”卞公子唤道。 莺娘神思归位,方知自己竟再次被沈怀钰扰乱了心神。 “我看莺姑娘脸上似乎有哀愁之色,不知方才莺姑娘出去所谓何事?可是遇到了何困难?” 莺娘心中浮起轻微懊恼,表面却不动声色,半个身子却柔若无骨的靠着一只手臂在小几上支撑着,道: “也不是甚么大事,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痴心之人,三番两次地上门,只为了见奴家一面,用情之深实在令人动容,只可惜他不合奴家心意,虽他身份尊贵,长相俊美,这在奴家看来不过是浮云罢了,着实无甚用。”莺娘面不红耳不热的颠倒是非道,说罢,将几上的木盒捻起,轻哼一声,随手一扔,嘲道:“也不知什么破东西,也往这送。” 木盒扔出去那一霎,莺娘只觉得内心隐隐有些作痛,却不能有所表现。 “比不得卞公子在奴家心中的地位,卞公子年轻有为,温存体贴,想必定有大把美丽姑娘喜欢,又怎会青睐奴家一人呢?”莺娘脸上笑意愈深。 “莺姑娘说笑了,要说全京城中的女子,有哪一个敢同莺姑娘相比?这不是拿村姑去比仙子,用卵去击石,丢自己的脸面么!”卞公子忙道。 莺娘一向喜被人奉承,听罢,笑得越放浪,故意摆出一副妖媚撩人之态。 “卞公子如此称赞别的女子,不怕家里的娘子吃醋吗?据奴家所知,卞公子家的娘子可厉害得紧,绝不允许自己的丈夫在外拈花惹草,若是知道了,母夜叉上身,带刀夹枪来追赶也是有的事,卞公子难道不怕吗?”莺娘假意关切。 卞公子最怕人说他惧内,立即竖眉瞪眼起来:“我怎么会怕那母夜叉,再说我堂堂一大男人岂有让一女人骑身上的道理,这岂非坏了我们的德行?莫说她敢上门来取闹,就是来了,我保管她缩着头回去。” 莺娘看着他将酒一口灌下,欢然笑道:“卞公子真是英雄好汉之魁首,奴家佩服。” 卞公子看着莺娘笑得千娇百媚,好似一枝红杏春带露,眼里出火,满脸堆笑的奉承:“再说莺姑娘风流才色好似天仙,我身心魂梦俱追随了莺姑娘,若是能得到莺姑娘一晚上的倾心相许,哪怕让我顷刻间成为刀下亡魂也是绝不后悔!” “难得卞公子有如此情义,莺娘心中真是感动得很,若是卞公子不嫌弃莺娘身贱,情愿以妾室之身追随,只愿卞公子家的娘子能容得下奴家才好。”说着做出几番哀怨,几番伤感之态来。 那卞公子见此早已心窝乱跳,心荡神迷,一颗色心壮了胆,哪里还顾得了怕老婆,急忙说道:“她若敢容不下,我立马休了她。”说着一把抓住莺娘递酒过来的纤腕。 莺娘娇呼一声,随即笑得放荡,双颊红晕,眸中含微波,“只怕是卞公子要后悔说出这番话来。” 卞公子见识了莺娘的妩媚风情,哪还管三七二十一,白天还是晚上,嘴里道了句:爱煞人的冤家。作势便要脱了裤子,与佳人共赴巫山。 岂料裤子脱了一半之时,阁楼下响起吵闹声,紧接着一句:“卞公子家的娘子带刀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