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程满

    　　他这番吓人的样子，让我实在无法继续无视他的问题，只得转移话题，“新婚之夜，你总和我提别的男人不觉得煞风景吗？”

    　　没想我的话激怒了柳玖滕，连带他抓着我的手都紧了几分，“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他到底怎么了？”

    　　我的手腕被他抓的生疼，想挣扎离开他的控制，可惜挣不开，只得在语气上强硬起来：“看来将军今晚不想与我一同睡觉，干脆放开我，我去别处睡！”

    　　柳玖滕冷笑：“公主你很喜欢答非所问？”

    　　他冷漠的声音让我一时之间忘了挣扎，叹了口气，终于正经起来：“叛国，被私下处死了。”

    　　“他是丞相，怎么可能这么草率？”

    　　看得出他有些慌张，他希望我在说谎，可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说：“传言程满在柳将军的营帐过的很好，我们的人多次去救他，他都不肯走，定是有了外心。我王兄不想让他留在东林，将来与南熙作对。所以用五座城池换了他回国，然后暗中杀死他。”

    　　他缓缓放开了我，后退了一步、两步。我迅速披上外衣，起身逃走：“你太吓人了，我要去别处睡觉。”

    　　我出了新房，一路小跑，留下新婚夫婿独守空房。原本不想这么做的，可逃走是他逼的。

    　　此时虽然已是初秋，天气仍旧炎热的很，是以我穿着单衣走了半天都没觉出来冷。直到我脚上出了好几个水泡，都没遇见一个下人。呼，将军府果然不比皇宫，夜里就没人守卫了吗？

    　　“哎呀！”我吃痛轻呼一声，脚上的水泡被硌破了，又是讨厌的石子路！夜晚灯光暗淡，我看的不是很清楚，近日来眼神也不是很好使，在暗的地方时常看不清楚，记得宫池给我下毒之前，我没这么多毛病的。

    　　宫池也就是我的王兄，我下意识在心里叫了他的名字，因为他着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他、我、程满，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每次路过石子路，程满都喜欢把漂亮的小石子抠下来，从中间钻个孔，穿成项链送给我。这样讨女孩子欢心的主意，程满有好多，可类似于钻石子这样的苦力，却是我王兄帮他做的，我那时候时常吃醋，总觉得王兄对程满比对我还好。不过那时就算我生气了，身边有两个男生来哄，这气也就消的很快。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程满百依百顺的宫池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他。

    　　想起这些，我心里觉得很苦，这苦涩不单单是对程满的思念，更是对这件事本身的怨念。我总在幻想着，宫池杀程满的时候是种什么心情？他怎么下的去手？

    　　五年前我王兄刚刚继承王位，随即封了十三岁的程满为丞相，程满也确实是有这个能力的，他脑子很好，帮了我王兄很多，所以我王兄对他另眼相看也是应该。程满时常夜宿皇宫，作为外臣，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但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其他大臣，都以为程满跟我是一对，是将来的驸马爷，所以对这件事闭口不言。

    　　只有我知道，程满每次夜宿皇宫，都是跟我王兄在一起。他们感情很好，这让我更加想不通我王兄的做法。

    　　要怪就怪程满的羽翼太过丰满，我王兄实在怕他造反。

    　　这事要从这次南熙与东林的战争说起，东林与南熙打仗已经有很多很多年，两国不相上下，只是近年来东林有了柳玖滕，南熙有了程满，两个都是兵法用的绝妙的人，据说这场仗打了将近一百天，死伤却不过数人，程柳两人斗智斗得不亦乐乎，最后由于程满虽然小聪明很多，但平日疏于练武，被柳玖滕给活捉了。

    　　我王兄知道这件事后，很是担心程满，甚至想直奔战场救回程满。不过最后被他新娶的贵妃给拦住了，这个贵妃是三朝元老的女儿，还有几分姿色。程满被柳玖滕抓走的几个月里，我王兄跟这位贵妃培养了很深的情谊。

    　　显而易见，这几个月程满与柳玖滕也培养了不小的情谊，我王兄派去的人好几次潜入了柳玖滕的营帐救程满，可是程满不走。这些话我原本是不信的，我不相信程满会背叛南熙，背叛我王兄。

    　　可就在刚刚我信了，柳玖滕听到程满死讯时的眼神，他们之间的情谊确实不假。

    　　不得不说，在家国大事面前，我王兄作为一个君主，选择了理智而冷酷的处理办法。顺带对我也很冷酷，给我下毒是为了逼我谋杀东林王室，我着实觉得我王兄是在开玩笑，程满都斗不过柳玖滕，我一个弱女子，呵呵。

    　　想了这许多再抬眼看时，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前，正合我意。如果暗杀东林王室这条路行不通，我就只有另一条路了--苦读医书给自己解毒！

    　　第二日，丫鬟们在书房找到了衣衫不整、且有两个大黑眼圈的我，正抱着一本书酣然入睡。

    　　少夫人睡在书房，将军独守空房。很好，下人们很惊恐。

    　　按照东林国的传统，成婚第二日新媳妇应该早早去拜见公婆，柳玖滕的爹去世了，但还有个娘呢。由于下人们怎么也没想到新夫人会在书房中，找了一个早晨才找到。是以我见到柳玖滕他娘时，已经日上三竿。

    　　我被丫鬟们引领到将军府门口，门口早已备好马车，看样子是要去宫中拜见他们王上。柳玖滕和他娘脸色都很严肃，不过他看起来气色不是太好，或许也是一夜没睡。我偷偷打量柳玖滕的娘，身着淡蓝色镶棕边的长裙，手指修长，双手重叠放在一起，典型的贵族夫人。皮肤很好，是常年保养的结果，有着一双精明但温柔的眼睛，看得出这位夫君早逝的夫人日子过得却算幸福。

    　　昨晚与我的新夫君闹得很不愉快，今天再怎么说也不能跟我的新婆婆再发生矛盾，于是我正低头找有没有洞可以钻，我的新婆婆已经开始批评我了。

    　　“你怎么连鞋都不穿？”

    　　这话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接，于是我很给面子，一句话都没说，转头跳进了池塘里。

    　　全场震惊，还是柳玖滕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个飞身将刚刚落入水中的我拎了上来。严厉：“你这是做什么！”

    　　我被呛了几口水，顺势挤出几滴眼泪，低声：“人一旦绝望，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抱着我的手明显一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他死了你就也不想活了吗？”

    　　唔，原来他以为我跳湖自尽是为了程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