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祸兮福所倚
炎浪灼灼，汹涌澎湃。 当痛苦累积到一定程度，身体也会慢慢变得麻木。 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早已支离破碎，换作任何时候，他都已然被焚烧成虚无了。 忍受着极致痛苦的同时，他也感觉到一点一点清凉的气息如涓涓细流一样在全身筋脉流淌而过，自足底往上，一路延伸，不断修复着他受创严重的身体。也正是因此，让他还能坚持下来。 这个过程并不短，用岩浆内的地心火焰洗筋伐髓本就是剑走偏锋，若非石惊尘足够自信与强大，恐怕雪梧他们都会认为荒诞至极。 当然，很多时候自身所认为的荒诞其实只是因为眼界和实力不够，当有朝一日登临绝巅，再回首时，方才会发现以往无数岁月里慢慢累积起来的一系列往事，其实在更早的时候都被冠之以荒诞之名。 要不是亲身经历，这种手段眼下的他们绝不会相信，即便如今，也依旧觉得惊世骇俗。 时间缓慢而坚定的流逝，数个时辰的时间在雪梧他们两人心中却仿若数年数十年般漫长。这种时时刻刻的煎熬若是意志稍微松懈一下，恐怕都会忍耐不住而疯狂，乃至寻死。便是如雪梧和白向天，两人也算是经历了不少艰涩困苦，但在这短短数个时辰内，也不止一次的想过死亡。 听起来很懦弱，但大多数时候，死亡真的并不可怕，这世间比死亡更可怕的还有太多太多。 比如，难以承受的痛苦。 苦尽甘来，收获和付出不一定成正比，但至少有过付出，才会有可能收获。 雪梧全身沐浴在火焰里，他的身体在这短短时间内已经经过了千锤百炼。筋脉和五脏六腑都比以往坚韧了无数倍，元气变得愈发纯净，rou身结实，就如百炼成钢一样。最大的收获不止如此，而是他体内各处隐藏的杂质彻底被洗练出来，如此一来，他的身体资质又往前迈出了一大步，对以后的修行简直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从某些意义上来说，这称得上是一次浴火重生。 传说凤凰为妖兽中的霸主，虽然如今几不可见，但关于凤凰的种种传闻却并未彻底消失。他们能够不断浴火重生，每一次的重生都是一次涅槃，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涅槃之后无论是实力还是潜力，都会几何倍数的增长。 如今的雪梧和白向天，也有这种类似的涅槃。 比起雪梧，白向天获得的好处其实更大。 一个人的资质分为身体资质和灵魂资质，身体资质越强，则境界的提升越容易，每一次的瓶颈往往会比其他人小得多，能够更加容易突破。灵魂资质则主要作用在悟性上，灵魂之力越强，往往悟性越高，悟性越高，修行任何术法都会事半功倍。但凡那些踏入登天境的大能者们，他们对于普通的术法即便没有修行过却也能几乎一点就通，这就是因为灵魂之力不断在成长，哪怕最初时候他们的悟性不行，可随着灵魂之力成长，悟性也会越来越可怕。 当然，话又说回来，能够成为登天境的大能者，不管是身体资质还是灵魂资质，都不会弱到哪里去。 白向天的天赋只能算天才，但还算不得妖孽。若不是早年机缘福厚，恐怕他要迈入真空境都不会很容易，更别说如今心灵境界入门，一步迈入妙有境了。 在这岩浆锻体之后，白向天的身体杂质被洗去大半，如今的他，也称得上半个妖孽了。 妙有境已经一步跨入，接下来登天境也并非遥遥无期。 “以我现在的力量也只能助你们到这种地步了，哼，若是我全盛时期，你们两个小娃娃只要不怕影响以后的修行，我一次性将你们提升到妙有境极限，也并不是什么难事。”石惊尘明显两人的提升还是有些不满意。 雪梧和白向天从岩浆中踏出。 “能够一步跨入妙有境，再加上洗筋伐髓，我已经很满足了，多谢前辈。”白向天道。 雪梧感受了一下真空境的力量，也是不由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这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境界，距离雪宗覆灭已经三年多了，这期间他没有放弃过任何变强的机会，机缘也罢，努力也好，如今终于正式跻身为天下一流高手行列了。 如果师尊得知，一定会很欣慰吧。 对于石惊尘，他并没有多少感激。 因为他知道，石惊尘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两人之间，不过是在互相利用罢了。 “你们该走了。” 那四根诡异的符文锁链慢慢绷紧，远处的岩浆朝着这边滚滚席卷过来。 “小娃娃，尽快突破，我的时间不多了。” 岩浆越来越汹涌，惊涛拍岸，很快将石惊尘再度淹没。 尽管对石惊尘抱有十二分的警惕与提防，但雪梧也不得不感叹和敬佩，他们在岩浆中短短几个时辰都会痛苦得快要坚持不下去，而石惊尘，已经在这样的地狱里度过了六百年。 “走吧。” 雪梧深吸了口气。 白向天看了看雪梧，欲言又止。 “有什么出去再说吧。” 白向天点点头。 来时的路大多已经塌陷，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开凿出一条路却已经轻而易举。 很快，他们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阴暗，沉寂是这千劫狱永恒不变的主题。 “你好像对之前的交易很排斥？” 雪梧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 未来的事他现在也说不清楚，总不能告诉他自己能够看到未来的危机吧？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这个道理我很早的时候就懂了。” 白向天挑了挑眉，不过他也没有多问。 “对了，城主出去后有什么打算？” 白向天一怔，目光中流露出剧烈的仇恨，“我要让那些畜生一个个生不如死。” 当自己的忠诚却被背叛，以往信守的人生至理都会彻底崩溃。 白向天，已经不再是天剑城的城主了。 确切的说，他不再是属于朝廷一方的天剑城城主。 “与朝廷作对，哪怕你如今实力大进，也力有不逮。” 白向天沉默。 “来枭组织吧，枭组织的神殿内，你不是我的下属，我们更像是相互合作的关系。”雪梧诚恳道。对于神殿，他早已想得很清楚了，真空境以上的强者只可寻求某种程度的合作，想要让他们成为下属，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至少如今的他还么有那个能力。 “我说过的话一直都算数。”白向天道。 雪梧笑了，伸出手。 白向天也伸出手。 这是神殿真正意义上从外界招来的第一个高手，还是超越真空境的高手。 雪梧将石惊尘的事暂且放下，心里久违地感到一阵轻松。 “常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一次我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自嘲一笑，白向天语气里却并没有多少高兴和激动。实力提示固然值得喜悦，可想到为此付出的代价，却终究痛彻心扉。 妻儿被杀，这种痛苦，比起在岩浆中经历的还要更甚太多。 雪梧默然，比起白向天，他的付出不在于现在。 “也许，这就是因果，苍天何曾对谁恩惠过？” “是啊，得到了，也失去了。” 可到底得到的重要还是失去的重要？ 这条路，依旧看不到尽头。 雪梧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