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刺杀公主
云蔺第一次见到华若的时候是雍州城破的一个月后，那年他十七岁，以反将之子的罪臣身份被带回了帝都洛阳，雍州城中连带着他父亲在内的十五个将领全被斩杀在雍州城中，帝王仁慈，放过了他的性命，却要“入宫”为奴。 入宫为奴，说白了就是做太监，哪里是仁慈，明明就是羞辱雍州王云礼唯一的儿子。 可是的的确确是他爹拥兵自重，纠结了旁边的几个王一起谋逆，谁知道最后其中一个将军临阵判了联合，降了帝王，帝王派大军镇压，五州联军大败，五州王皆被诛杀，一个不留。 五州的亲眷要么罚去边疆要么贬为官奴或者入宫，饶是十七岁的云蔺已经是才绝天下，艳惊帝都的男子都无可避免。 他和一众人入宫的那天正是冬天，天上飘着密密麻麻的白雪，突地一个笑容明媚的女子跑了过来。她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披了一身紫红色的袍子，手里拿着只有皇宫才有的点心。 领着他们的宫人一瞧见这女子忙恭恭敬敬行礼道 “公主殿下。” 公主，她竟是当今帝王华擎的公主。据说当今帝王膝下儿女众多，公主有三个，儿子有四个，可是最得宠的当数二公主华若。她带祥瑞而生，才识过人，机敏出众，三岁那年已经可以背诗读书，七岁那年竟可以做出惊绝帝都的诗词，远在雍州城的他也听过那首诗，极为工整押韵，平常十几岁的男子都未必做的出，连他这个被传为神人的才子都有些叹服。十岁那年更是打败了帝都的所有才子，一举扬名天下，被帝王封为万凰公主。 所以华擎几乎是把这个女儿当做儿子教养，礼乐射御书数一个不落，偏巧这个女儿也争气，样样学的精通，一个敌手都难挑的出来。 而华若的年纪，正与眼前这个女子相仿。 许是觉察到云蔺瞧了她半晌的眼神，华若看了过去，正看见云蔺带着恨意的眼眸。她没有觉得惊奇或是害怕，反而笑得更开怀了些，径直向他们这批宫奴走过来。 云蔺摸了摸藏在袖口底下极为隐秘的刀，在入宫门口的时候都没被侍卫查出来，他是打算用这把刀自尽以免受辱。可是看见华若的时候他记起了帝王的军马屠戮雍州城时的人模样，他的父亲死在冰冷的刀刃下的场景，恨意自心底一点点生了出来。在话音将手中的点心递给他的刹那他的利刃一下子刺进了她的心口，下一刻看见她不敢置信的眼眸时立刻后悔了。 她不过一个小孩儿啊，她与这件事情何干？ 可是后悔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宫人惊叫地吼了起来，她手中的点心自手中落下，一点点落到冰冷的积雪地上。她的身躯也如自枝头飘落的叶子，无助地下落，他想伸手抱住她下落的的身子，后面的一个太监突地推开他怒道 “大胆贱奴居然敢刺伤公主，来人将他押下！” 云蔺被宫人缚住了手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孩的身子倒在了雪地里紧接着就是许多围上来的宫人，无不惊慌恐惧，大声喊着她——万凰公主！ 她是万凰公主，她就是万凰公主。 万凰公主被刺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皇帝华擎匆忙赶至凤凰宫，黑压压的太医围了一宫，艳红的雪水一盆盆从宫殿里面端出来，吓人的紧。 华擎看见那殷红的鲜血吓了一跳，那可是他最得意的女儿，诞生之日便有凤凰盘旋宫殿之上的吉兆显现，是无极大地上最聪慧勇敢的公主，那是他打算立为储君的女儿。他不敢想象若是那一刀伤了她的性命该如何，就算是拿整个凤凰宫的人给她陪葬都不够。 “怎么样，万凰公主怎么样？” 顾不得血污和不吉利，华擎直接冲了进去看着床榻之上面色苍白的华若着急道。太医一听见帝王焦急的声音吓得都哆嗦了，他们是知道帝王多疼爱这个公主的，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小命都别想要了。 “禀皇上，公主，公主那一刀刺得颇重，又流了许多血，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臣一定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是一定要救活她医好她，伤疤都不可以留，万凰公主不可以有任何意外，否则不止是你们，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要死！” 华擎近乎失控般一把拎了那太医的衣领吼道，整个眼睛都是猩红的，可怕得很，吓得太医赶紧跪下道 “是是，臣一定救活公主，一定。” 救不救的活都是后话，现在还是保住性命要紧，没想到此时竟从床榻上传来一个微弱至极的声音，待众人看去之时华若公主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开口道 “父皇！” 不愧是带着吉兆降生的公主，这么重的伤居然现在就可以睁眼了，太医们看傻了眼，同时也有了救活公主的希望。 华擎高兴地走过去小心翼翼按着华若的肩头道 “父皇在，父皇在啊，若儿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没事的，父皇一定会救活你，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华若极力扯了扯自己的唇角，露出一个虚弱至极的笑靥道 “父皇我没事，你不要担心，不是很疼的，若儿可以撑过来的，可是若是若儿撑过来可不可以答应若儿一件事。” 此刻的华若面上已经血色全无，苍白地如同一张纸一般，哪怕眼前立的这个人不是她的父亲只是平常人瞧着她这般模样也会心软同意的。 “答应你，父皇答应你，无论你要什么父皇都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可以撑过来。” 高高在上，以狠戾著称的帝王此刻的眼中只有一个身为父亲的慈祥和仁爱，天底下也只有华若公主才可以得到皇上如此的疼爱。 得了华擎的允诺，笑着的华若眉眼里都染了欢喜。 云蔺刺伤公主，帝王震怒，当即决定处以绞刑，替万凰公主出气。行刑的人拉着囚车中的云蔺在帝都的街市上游行中，几乎所有人都听说了云蔺刺杀公主的消息。帝都的子民本就忠心帝王，云蔺在他们眼中是乱臣贼子是叛将余孽，现如今还敢刺伤他们最尊荣的公主。许多子民激愤，甚至向囚车中不断扔着石子儿和鸡蛋大声唾骂着 “杀了他，让他死。” “将这个乱臣贼子千刀万剐，居然敢伤我们的万凰公主。” “杀了他！” “杀了他！” …… …… 有些激动的子民甚至差点涌了上来，幸而被官兵拦住了。云蔺愣愣地立在囚车之中，不明白这些百姓的恨意从何而来。该恨的人不是他吗，不是他的父亲被杀家城被毁吗，他们凭什么拿东西丢他，凭什么这样恨他，凭什么叫他死，若是今天立在帝王之位上的人是他那些人还敢吗？ 云蔺揣着满心的恨意和疑惑被押到了行刑的地方，那儿早就乌泱泱挤满了人，人多的比雍州城的元日还要热闹。 而这些人，无一不盼着他死。 “云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连万凰公主也敢刺伤，皇上仁慈留你性命，你居然不知感激还敢做出此等天怒人怨的事，今日本官便斩了你以平民愤！” 坐在监斩位上的官员指着云蔺斥道，那模样好似他刺伤的人是他的女儿一样，此刻的云蔺没有一丝惧怕，反而冷冷地扫了一眼底下的百姓，刚刚还在吼着的百姓因为他这一眼一下子停了下来，似乎这一眼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似的，活生生把他们到嘴边的话逼了回去。 “感激？我云蔺凭什么要感激，华擎杀了我的一家，屠戮雍州城的子民，斩杀了我的父王，我还应当感激他，天下竟有这样的道理，我云蔺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竟然不知道？” 对这儿的子民来说云家一族是罪人，可是对云蔺来说，坐在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就是罪人，是他的仇人。 哄闹的人群突地安静了些，监斩官觉得情形不对于是站起来道 “你的家人和雍州城的子民为何会遭难，难道不是因为云礼密谋造反，大逆不道而造成的，是皇上无缘无故派兵前去雍州城踏平雍州城的吗。万凰公主何其无辜你竟然因为你的仇恨而刺伤公主，要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不只是你还有整个云族的人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为惜！” 监斩官的话让云蔺突地沉默了，墨黑的瞳孔陷入了自责的深思。 是啊，华若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件事情同她是没有关系的，他竟因为恨意而刺伤了她，若是她死了，那他的的确确该死。 底下的百姓许是因为监斩官的提醒记起来云蔺刺伤了万凰公主这件事，又激愤地闹了起来，各种各样的东西不停地砸在他身上，他却一句辩驳的话也再难说出，只是低垂着头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行刑！” 监斩官手上的筹子落下，落在地上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刽子手吞了一口烈酒，下一刻吐在了磨的明晃晃的刀上面。 云蔺闭上眼睛，似乎可以感觉那把大刀一点点靠近他的脖子 “刀下留人！” 在刀刃靠近脖子的刹那，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声音自重重的百姓之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