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幸运雪糕
嘈杂的声响不断从窗外传来，陆娜皱着眉头睁开眼睛。 没有床垫的硬床睡得她腰酸背痛，但身心却又感到久违的放松，好似身体的各项技能都清醒过来了，她闻到空气中带着微咸的海水味，以及伴着泥土芬芳的青草香。 看看时间，竟已是上午十点了。难怪……早已习惯每天睡四五个小时的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长时间了。 起身穿过隔壁房间，女儿何淼淼不在，但行李已经收好了，桌面上留了张字条——“mama，我中午十二点会回来的。淼淼留” 对于女儿会乖乖回去这一点，陆娜从来没产生过怀疑。让她觉得意外的是，自己竟睡到连女儿几时回来过都没有察觉…… 陆娜走到阳台，艳阳高照，天空蓝得浓烈，却又莫名给人一种透明感。 空中飘荡的物品吸引了陆娜的注意，她不由得微眯起双眼——海滩木屋上方飞着两只巨大的风筝？飘飘荡荡的条幅上写着……暮明节。 暮明节…… 陆娜的眼前掠过自己与母亲立秋一同在营神队伍里起舞的模样，穿着节日服装的母亲笑得那么好看，可是泪水却从眼眶无声滑落，晶晶亮亮的泪痕仿佛与漫天繁星融为一体…… 黑夜繁星、夕阳海面、透明蓝天、晨曦薄雾…… 有什么东西在陆娜的心中激荡、流转…… 陆娜快速走回了房间。 *** 预热策划的受欢迎程度远超预期，卡片早早被搜刮一空，今天的活动不得不提前结束。 人群散去，林晚夫妇上楼准备午餐，何淼淼他们四人则在一楼做收尾的整理工作。 “大家的战斗力好惊人，可惜卡片我打印得太少了。”何淼淼一边清点卡片，一边遗憾地说道。 “我倒觉得卡片放多了！这一上午送了这么多份礼品，杂货店可就大出血了！”余跃一屁股坐到派礼物的长桌上，皱着眉头道，“早知早上藏卡片的时候，我就随便挑一款少放一些！这样的话，不光省了礼品，大家还可以找得久一些！哎，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好啦，朗叔他们哪会介意出了多少礼品！”叶致远也轻松地跳上了桌子。 林东白从冰柜拿出四根雪糕递给大家，四人并排坐在杂货店门前吃了起来。 “果然劳动过后的雪糕吃起来……”余跃举着雪糕冲着蓝天欢呼道，“特别爽啊！ 的确，昨晚熬了个通宵，然后又热闹忙碌了一上午，一直到现在，他们才终于能够坐下来。 碧海蓝天，拂面的海风，蝉与海鸥的鸣叫，以及……稍稍侧头便能看见一同努力的伙伴。这样的时刻，绵密顺滑的雪糕在口中悄然化开，何淼淼感到全身心的满足。 只是……一切都不可复制。 过了今天，余跃继续高三的课业，叶致远继续收件派件，林东白继续木作，而她自己……明天又回到S城了吧。 后续几天的暮明节预热策划，他们自然无暇再开展，余跃下午就会和镇长商量、安排其他人跟进…… 何淼淼觉得有好多事情没来得及完成，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昨晚已经互留了电话和社交账号，即使离开，大家还是可以常联系的吧……说来有趣，以前在S城，都是刚认识的时候互换联络方式，所以，就把道别当做他们之间的初识吧…… 雪糕不知不觉中吃完了，最后一滴融化了落在何淼淼的手上，黏糊糊地瘫软着。 狂欢过后的安静，真是叫人落寞呢。 “哇！淼淼你中奖了耶！”身旁的余跃突然叫了起来，又抓过叶致远和林东白的雪糕棒一一查看，不过都是空白。 何淼淼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雪糕棒上印着“再来一支”的字样。 “快吃饭了，明天再兑吧。”林东白淡淡说道。 余跃和叶致远闻言先是一愣，继而默契十足地咧嘴一笑，说：“嗯！淼淼！明天我们再一块吃雪糕！” 因为不想说再见，干脆不去说再见，假装一切都不会改变。 何淼淼知道留下来的可能微乎其微，可是不抱希望的同时，心底又隐隐期待那时常不遂人愿的神明会说：“诶，你看她觉得走定了喔，那就偏不让她走！”然后反而让她得偿所愿……不过，神明肯定会识破她这种拐着弯的希望吧？ 何淼淼捏紧那支幸运的雪糕棒，笑了笑，说：“嗯，明天吃！” *** 何淼淼吃完午饭回到家，上到二楼，只见穿着睡衣的陆娜坐在房间书桌前工作。 握着画笔快速舞动的手腕牵动着身体的每一处，无论是看得见的发丝、肩膀，还是看不见的血液与细胞，无不无声地叫嚣着。 陆娜就像手执魔杖的魔法师，画笔流淌出最耀眼的火光，在空白的画纸上燃烧、沉淀，幻化成带着陆娜独特烙印的时尚魔法。 何淼淼清楚此时万万不可打扰，小心翼翼地回了自己房间。 小时候，何淼淼时常躲在门外偷看mama陆娜创作。其实看久了很无趣，但何淼淼很喜欢，只因漫长的等待过后，结束工作的mama会开心地拉着她跑去厨房，两人盘坐在地大口大口地舀食一大盒冰淇淋。 后来，陆娜有了一栋临海别墅作为专属工作室，何淼淼的课余时间也逐渐被钢琴课礼仪课等塞满。那段一起吃冰淇淋的时光彻底成了回忆。 这算是她们关系转折的重要节点吗？也许吧，但真正造就现状的，或许不是轰轰烈烈的大事，而是连她们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早已模糊在岁月里的无数小节点…… “……淼淼，醒醒！” 伴随着一阵轻晃和呼唤，何淼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mama陆娜站在床边——自己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哪里有信号？” “嗯？”半睡半醒间的何淼淼揉了揉眼睛。 “手机信号！”陆娜提高了音量，重复道，“岛上哪里收得到手机信号？” 何淼淼一个激灵，赶忙坐起身来，回答道：“暮明高中的天台！” 陆娜迅速起身回到隔壁房间，换了身衣服，不一会便拎着包下楼去了。 暮明高中距离不远，但陆娜似乎一刻也不愿耽搁，决定驱车前往。 何淼淼走到阳台，见mama陆娜上了停在院子的小货车，启动、倒车、急转弯，破旧的小货车绝尘而去。 正是一天里最炎热的时段，太阳仿佛铆着一股劲，势必要将大地烤焦似的。暮明高中的天台，完全没有遮挡……想必热得可怕吧？ 想到这，何淼淼跑回房间拿上遮阳伞和矿泉水，往暮明高中跑去。 何淼淼也到天台的时候，陆娜已经在烈日底下打着电话了。 “……这次的工艺比较特殊，你立刻联络工坊，确保他们有能力做到。要点我已经标注在发给你的手绘稿上，面辅料、制版那边你直接安排下去。另外，Emily，帮我约个会议，今晚九点，叫上CastingDirector和秀场策划的公关团队，还有就是……” 空气中扭曲的热浪清晰可见，陆娜却犹如待在空调房里一样淡定自若，语气虽然快速却极为平稳。她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则时而拿手稿，时而拿平板电脑，口中一刻也不停地蹦出何淼淼听不懂的专有名词。 陆娜感到头顶忽然一片阴凉，转头见是何淼淼，她微微一怔，下一秒又对着电话继续下达任务。 不知过了多久，当何淼淼撑伞的手不知换到第几个来回时，陆娜终于说道：“……接下来几天我会发新的手绘稿给你，我这边一般没信号，后续我会告诉你新的号码，那就这样。” 挂了电话，两人迅速撤离这天然的“烤盘”，回到楼梯间都像进入了空调房似的，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mama，喝水吗？不过好像已经有点烫了……” 陆娜笑了笑，伸手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又伸手摸了摸何淼淼的头发，柔声道：“回去吧。” 陆娜说完便往楼下走去。 何淼淼却怔在原地——她一时弄不明白mama陆娜说的“回去”，是指回外婆家，还是回S城？ 仿佛知道何淼淼在想些什么似的，已经走到楼梯中部平台的陆娜停下了脚步，说：“对了，我们暮明节后再回S城。” 耳边传来mama陆娜高跟鞋“笃笃笃”下楼的声音，何淼淼看着脚下一级又一级、一段又一段、旋转着的楼梯，忽然觉得正置身于梦境之中。 暮明节后再回去…… 暮明节后再回去！ 那时已是暑假尾声，也就是说…… mama陆娜同意她整个暑假待在暮明岛了！ mama陆娜何以突然改变主意，何淼淼不知道，她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最想做的是…… 笑意在何淼淼的脸上一点点汇聚，绽放成无比灿烂的笑脸。何淼淼飞快地跑下楼追上陆娜，将伞和矿泉水丢进车内，人却并不上车。 “谢谢mama！我去趟杂货店！” 话音未落，何淼淼便撒腿往海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