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196.“将军，这是最后一曲。”尽显媚态的男子一身戏中虞姬的装扮，立于破败沾满灰尘的戏台上。 尽管再无锣鼓伴奏。 那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戏词在四周回响。 不久前，这里人声鼎沸。 不久前，他还是赫赫有名的名伶。 不久前，他和他刚刚在这里相遇。 饮酒，提剑，一步一步极为熟练。一如往日在他面前一般。 最后，虞姬拔剑自刎，他无力地倒地。 “将军莫怕，我这就来陪你。我这就来……”他伸出手，仿佛能看到那个年轻的将军正看着他，握住了他的手。 现实却是，口中的鲜血污了他的手，死死抓住的，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灵位。 三天后，负伤出国医治的少将回到上海，在百乐门举办了欢迎舞会。 年轻的少将在二楼阳台上看着对面破败的戏楼，眼泪夺眶而出。从低低的啜泣，变成嚎啕大哭。 这一年，虞姬没有等到她的大王为她痛彻心扉。 这一年，他失去了他的虞姬。 197.她知道，她爱上了自己的父亲。 说是父亲，却不过是顶了一个父亲的称呼，他和她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而且他比她大不了几岁。 与其说是父女，不如说是兄妹。 可偏偏他们成了父女。 她曾问过他“爹爹，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结果得到的却是他的一顿斥责。 父女*成何体统！ “爹爹，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她与帝王成婚之日，她又问过他一次。 他这次没有说话，只是很平静很平静地看着她。 “我知道了。”她答道，转身离去。 —— “主子，该走了。”老奴站在他身后开口道。 “走吧。” “主子……” “说吧。” “主子可曾后悔，您若是想留下小姐，也不是不可以。” “是，的确可以。不过陛下当初把她给了我当女儿，便是要彻底断了我和他争夺的机会。父女*可是为世人所不齿。”他道，“不过我很庆幸，我独占了了她最美的年华，也得到了她的心。” 其实，他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回答她的那句话。 爹爹，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爱你。 198.他又做噩梦了。 寝殿里除了他以外再无其他人。他还记不久前，还有一个小小的丫头，喜欢趴在床边的榻上和他睡在同一个宫殿里。 他还记得她叫他“大哥哥。” 她是父皇从冷宫里带来的孩子，被交给他抚养。她怕黑，他便在床边安了一个床榻。 “以后你就睡在这里，有哥哥陪着你你就不怕了。” 他还记得那天，小小的她被负隅顽抗的敌将掐住脖子，跌入那熊熊火海，他被属下死死拉住，生怕他也一同跳入。 “混蛋！她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啊啊啊！”他冲着火海里撕心裂肺地吼叫，心里难受的仿佛被烈火焚烧。 —— “对不起……” 他低声道，手指突然触碰到一个小小的物体。拿起一看，是一个被烧的不成样子的小铜铃。 这是在她被烧焦的尸体上取下的。 守夜的小宦官听见寝殿里传来声响，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面望去。 那个在无数人心里宛若神明的男子，此时却蜷缩在床榻上哭的声嘶力竭。 小宦官突然想起，今天，是小郡主的祭日啊。 199.仗剑天下，快意江湖。 他是有名的剑客，心无凡尘一身轻，多少年来逍遥天涯，以剑为伍，以酒作陪。 如果遇见她是他今生的劫，那他无处可躲。因为心早已在初见中沉沦。 她是皇家公主，是唯一的皇家血脉，是要继承大统的未来之主。 盈盈一笑间，她踏着莲花碎步款款而来:“公子，可否借剑一用。” 一曲剑舞演尽万千刚烈，她在众人的惊艳中轻声拱手:“献丑了。” 他的心中涌起强烈的想法，从此进入官场，为他征战四方，成了一代名将。他以为终于可以追随在她身旁。 然，边境外敌来犯，她宣他进宫:“将军，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他领命:“末将定不辱使命。” 沙场之上，他举剑击破重重包围，嘴角渗出斑斑血迹，利箭从半空穿过心脏。他只是一笑:“傻瓜，你的天下我怎会夺。” 黄烟忽起，风沙扬，一代名将战死沙场。 宫中，她怀抱着那把长剑，喃喃道:“你不死，将会是我最大的威胁。” 200.二月桃花翩飞，他走在林间，忽闻笛声起，他向乐音处行去。 白衣皑皑，她黛眉柔和，倚着桃树吹笛。 一眼情深，他说:“来年若你还在此处等我，我便娶你。” 她笑而不言，此生能遇见你便足矣。 回京后，他奉命送南阳郡主和亲塞外。 她如血嫁衣披身，看着他把自己亲手送到了塞外，嫁为他人妇。 一年已过，他如约来到桃花林，桃红一如昨日，只是那吹笛的人儿迟迟没有出现。 他伤心魂断，恨她失约。 十年后，他在宫中偶然发现她的画像，忙问圣上:“画中女子是谁？” 圣上说:“南阳郡主。” “可是臣十年前送亲塞外，婚夜身亡的南阳郡主？” “正是。” 隔日，便传出北月王爷身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