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险象环生
清风镇附近,尽是荒山大泽,镇子上买不到马匹,卓浪一行只得备足干粮酒水后,徒步向前,速度就慢了下来。卓浪心底希望能够在下一个镇子买到马匹,否则,途程越久,危险也就越大。 一路翻山越岭,天气愈加炎热难当,每日赶不了多少路,又连着遭遇上好几次阻击,其间韩沃手底下人发生过一次叛乱,因对前途的艰险感到无望,加之对七叶雪莲的无可抑制的贪念,十几个人暗中秘密窜通好,深夜刺杀卓浪,未果,事情败露,被韩沃一怒之下,尽数诛杀。 为这些人,诸葛十三不惜放下尊严,跪地求情,韩沃一意孤行不顾,他冷酷无情的手段,是息了叛乱,却使得手底下人人心遭了一场寒霜。这些人,毕竟跟了他许多年,算不上同生共死,却是共同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 诸葛十三更是深感颜面扫地,对韩沃,生出了隔阂与误解。唯有卓浪明白诸葛十三的苦心跟难处,杀,必然失去人心,纵容姑息,又难免下一次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还有一层,是卓浪也没想到的,那就是这事一旦让城主南宫定知晓,韩沃也没法交代。他杀这十几个人,实则是保护了另外的人。 队伍就要出发了,叛乱者已经人头落地,诸葛十三却仍是深跪地上不起,他这明摆着,是跟韩沃杠上了。韩沃心底清楚,其他人跟诸葛十三一样,心底都对他非常不满。可他也是没法,作为头领,许多事情,不能只讲情理,更得审时势,度厉害,看得失,有些选择和决断,纵不情愿,却非为不可。 “头领,请恕十三冒犯,你这做法,分明是亲者痛,仇者快呀!你为了一个外人,就为了一个外人,一下子砍下自家兄弟十几颗人头,让人心寒呐!” 诸葛十三口无遮拦,痛斥韩沃。 韩沃望着诸葛十三,久久未发一言,二人在沉默里对峙,空气沉重如同千斤巨石般压着。韩沃最是倚重诸葛十三,诸葛十三却在此等情况之下,如此为难,如此不通晓事理,他心底真是失望得很,由失望而愤怒。若是别人敢这样,他肯定想也不想,就将之击杀,可这个人是诸葛十三,他不能够这样做。 韩沃竭力抑制住了心底的愤怒,缓缓开口了。 “十三,纵然我不杀他们,倘若城主知晓了,能放过他们吗?别说是他们,我们每一个人,恐怕都难辞其咎。” 韩沃神情痛苦地扭曲起来,一阵厌恶之情,扭曲在这痛苦的神情里。他生性高傲,从来不肯向谁解释什么。这一次,诸葛十三逼得他违了自己一贯的作风跟习惯,他感到无法言说的痛苦,痛苦中是对自己的深深憎恶。提起雪城城主,诸葛十三面容立时变了,变得非常复杂,他此时算是明白了韩沃的苦心。 “十三愚钝,甘愿受罚。” 诸葛十三深深匍匐在地,语气里充满自责的意味。 韩沃道:“走吧。路途还很遥远,有力气,都留着对付敌人。” 诸葛十三缓缓起身,紧跟在韩沃身后,他心底对韩沃的不满,此时已荡然无存。这一日,又在一个大侠谷之中,遭遇到一次重创,一路损兵折将,浩浩荡荡的队伍,如今就剩下二十来个人了,可距帝都,仍是迢遥万里,这些人,一个个脸色整日里都阴沉得可怕,他们看着身边的伙伴一个个受伤,流血,倒下,死亡,无疑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命运,真是一种煎熬。 卓浪也直觉到了形势有些不对,却也无可如何,只得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他心底已十分悲观,对于能否最终成功抵达帝都夕照城,他心中也是渺茫得很。其实不止他一个,其他人也都被一种绝望的情绪笼罩着。 经过峡谷一场浴血搏杀,众人更是疲倦已极,颓丧已极,再无心赶路,出了峡谷,寻得一个破庙,草草歇下了。这一夜轮到诸葛十三值守,月朗星稀,山风薄凉,风吹草动,四下是不绝的虫鸣,远处偶有一两声野兽的嚎叫。诸葛十三一夜在庙前徘徊,清风镇那一次血的教训之后,凡派上夜里值守的,谁也不敢再马虎。 诸葛十三眉头一直皱得极深,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极重要的事情,难于做出决断,斜月沉沉之际,他猫进庙里,将韩沃秘密叫出来,卓浪睡意极浅,被惊醒过来,但他怕引起不必要误会,继续装睡,没跟出去。韩沃披着外套,紧跟在诸葛十三身后走出好远,到了峡谷旁一块巨大的石块后面停下来,这一块石头,比那座破庙还要大许多。 “究竟什么事?” 韩沃颇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诸葛十三一阵瞻前顾后,左顾右盼,神色极为谨慎,更有几分慌张,想来此事一定非同小可。诸葛十三再三确认无人跟踪以后,紧绷的神经方自缓和下来。 “头领,如今这个情势,要成功护送雪莲抵达帝都,是不大可能的了,七叶雪莲被别人抢走,我们也逃不过一死,横竖都是个死,我们与其这般被动,我看倒不如联手将卓浪师徒先除去,夺得七叶雪莲,倒还可以反过来要挟南宫定。” 诸葛十三话音极低,低到似乎要被一缕微风就吹断,吹散。韩沃就在他身旁,也得提神方能听得清楚。诸葛十三神色紧张地在望着韩沃。 韩沃神情冷峻已极,目中寒光闪动,低沉着嗓音问道:“你是不是同其他人密窜好了?说!” 诸葛十三点头,目光垂到地上。 韩沃怒意扬上眉梢,冷笑道:“你以为,城主真会给你回旋的余地?我告诉你,你不可能从南宫定手中拿到任何筹码!我们只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拼死也得护送卓浪安全抵达夕照城。” 诸葛十三面色惨白,低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韩沃话音忽然也低下去,低到几乎听不见,但诸葛十三的面色,却瞬间变得更难看了。 “可这南宫定如此大费周章,究竟为什么?” 诸葛十三又脱口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韩沃顿了一阵,又道,“有些事,不该想就别想,不该问就别问,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诸葛十三道:“十三记住了。”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回了破庙。诸葛十三继续值守,韩沃进了庙里和衣躺下,却再也睡不着,脑海里思绪万千,波涛汹涌。 而罗孽那日自洞庭离开水路上官道,一路快马驰骋,已有好些时日了,若非是中途遇着故人,不得已盘桓了一阵,说不定近几日已同卓浪等遭遇了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