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伊人青紫狂（3）
第二天午后，笑意盈站在雕梁画栋的高楼之上，静静地倚栏而望。 长风万里送秋雁的萧瑟景象，在她看来，多少有些寂寥。 自从开了这家酒楼，望着天空发呆，几乎同每日的敬酒一样，成了规律而自然的事情。 “你来了。” 她总是这样开场。 而来者，总是以沉默做回应。 “你…落水了？” 望着古青苍紧贴额角的一缕湿发，笑意盈禁不住伸出手来擦拭。 很快她就发觉，不只是头发，古青苍浑身都湿透了。 他站着的地方，很快就有了一小摊积水。 古青苍微微避开她伸向额头的素手，递给她两样东西。 笑意盈的瞳孔骤然放大，就连脸上标志性的笑容都凝住了。 她没有接过，而是还有些畏惧的避开。 也许是秋风挂的太猛，也许是她穿的太少，总之笑意盈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好似惊悸的小鹿。 古青苍显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用力的把两支短匕按进笑意盈的手中。 两支短匕闪着幽幽的青紫光芒，而笑意盈最先感受到的，是它们深入骨髓的寒冷。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它们取回。” 笑意盈喃喃道，双眸因某种痛苦的记忆而显得有些空洞迷离。 渐渐地，她终于平静下来，看着手中的双匕有些出神。 “当初我把它们沉入寂潭，潭水被染红了三天三夜。” 古青苍道：“你需要它们。” “需要？需要他们用继续杀人吗。奥，我知道了，你是担心有人来报仇。” 笑意盈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却在下一句中展现了甚至高出古青苍般的冷峻。 “不会有人来找我报仇的，因为能够报仇的人都被我杀光了。” “《青霜》帮上，你排第七。” 古青苍留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了。 笑意盈有些错愕地望着他的背影。 《秋水伊人》看起来仅仅是一份雅俗共赏的武林刊本，但它影响却足够在江湖中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比昔日白念花剑挑天下的事迹更令某些人蠢蠢欲动。 因为，名声的吸引力并不比财富差到哪去。 榜上无名的，一定会想尽办法上榜。 而名列在册得，又会费尽心思的晋先。 秋水伊人提到的人物，少不得成为众矢之的。 恐怕到时候如蝇逐血的挑战者层出不穷，就算想与世无争也由不得自己。 所以，古青苍才会在深秋时节跳入冰冷刺骨的潭水中替自己取回青锋和紫芒。 想到这里，笑意盈整个人身上忽然多了一种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明媚。 他浑身湿透的样子好傻哦…也不知道冻坏了没。 原来这就是他关心人的方式。 也许是握的太久的缘故，手中的匕首已经渐渐有了温度。 笑意盈的嘴角控制不住的扬起，虽然一直在笑，这是这次格外开心。 素手一翻，青锋紫芒像两条小蛇一样隐去不见了。 她转身走入室内，从桌子上拿起簿册，里外检视间，终于在末页的一角发现了什么。 一个小小的“晁”字。 此人是谁？为什么编了《秋水伊人》这可能会引起无数纷争的榜单？ 楼下传来的一阵碗盘碎裂的叮当声打断了笑意盈的沉思。 那紧促的频率暗示着显然不是伙计失手打碎碗盘。 有人敢在笑迎斋里闹事，这还是破题儿第一遭。 就在笑意盈即将走到二楼的梯口时，又似乎有座椅被损坏的声音传来。 于是，笑意盈的脸上，笑意更盛了。 笑映斋的一楼，两个人对立而站，一只独眼，此刻正嚣张的辱骂着，不时从周围取来能扔的东西，然后狠力地砸到对面的人身上。 碗碟的碎片混着几截断木，散落在被打的人的脚旁。 而那人竟然双手合十，以一种含糊的声音和急促的频率在念着“阿弥陀佛”。 原来并不是有人打斗。 因为，只有那独眼在打，而另一人显然没打算与他斗。 笑意盈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地细散的碎片，暗道莫不是位横练功夫极佳的少林弟子？ 低垂的眼眸微微向上提了提，却因为惊讶而睁大了眼睛。 看来是少林弟子没错，但显然不是横练功夫极佳。 只见一个身穿破旧僧衣的小和尚此刻正头破血流。 而肿起的嘴角合理的解释了为什么他念佛的声音含糊不清。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小和尚连顺着鼻窝留下的鲜血都不去擦，仍旧固执地念着佛号。 这在他暴怒的对手眼里，似乎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独眼用他那仅剩的一只浑浊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和尚。 忽然怒极反笑，右边凹陷下去的眼窝，让他的笑容格外狰狞而凶狠，像一条择人而噬瞽了一目的独眼凶狼。 “呵呵，你他娘的。” 很快他就不笑了，以为他已经抱举起一张桌子，正打算用这个来教训他的对手。 那硬木制成的桌子，足够把人的脑袋拍回腔子里了。 笑意盈瞥了眼周围几桌的客人。 寻常的百姓多胆小怕事，遇到这样的事情唯恐避之不及。 而这些看客显然不是寻常百姓，有几桌的人，正一面喝着酒，一面兴高采烈的观望。 桌上摆着的，身旁立着的都是用来杀人的家伙。 就算那小和尚年纪轻轻，没什么辈分。 敢公然辱及少林子弟的家伙，也绝非善类。 就在笑意盈思索那独眼身份来历的时候。 随着“老子砸死你”的一声怒骂，那张四人桌子已经被高高地举了起来。 伴随着破空的声响，硬木桌面瞬间就要挨到小和尚的头顶。 小和尚仍然无动于衷，继续念佛。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从容镇定甚至给了众人他身怀绝技刀枪不入的错觉。 救人要紧，何况这是自己店内。 笑意盈飞身掠下，伸手就要接过被独眼大力灌下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