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天行者（二）
宸回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做的事情正如同一把钥匙。 这个世间有无数的谜题，每一个谜题都有一个答案。宸回与宸玲都没有去细细的思索过原因。 宸回拥有不息之力的原因。 如果说当年宸沙在宸回年幼时便将这一切交给了宸回，只有在生死边缘识海深处才能见到宸沙，解开这道谜题，那于宸回而言，不该那么晚。 天坑城里宸回经脉尽断。那是他步入江湖的第一次濒死状态，但那个时候，宸回没有见到宸沙。武林大会的时候亦如是，宸回没有见到宸沙。 那藏于识海深处的宝藏，是在面对同为剑阁传人的萧千业的两极生死剑时，才真真正正的被找到。 恰如此刻，宸回施展两极生死剑，虽然并非是杀人而是为了救人，但当年宸沙留给宸玲的‘宝藏’终于也被打开！ 秦州城大火时宸玲进入过自己的记忆，那是一种将死的征兆，但终究生死边缘并非打开谜题的钥匙。 是剑阁的剑法。 宸回很着急，也很悲伤，他不断地呼唤着宸玲的名字，在因果之力就将散去之前，他想要救下宸玲。 “原来……那个人是你。” 当年秦州大火时，宸回从天而降救下宸玲，宸玲在昏迷前最后一句话是对宸回说了这么一句。 后来在唐索野草庐里，宸回问到这句话的意义，宸玲没有回答，而是与宸回做了一个约定。 待到天下再无战事，江湖再无纷争，客栈清闲，而她不再是魔宗的宗主时，若二人还活着，她会告诉宸回答案。 宸玲快死了。宸回没有做到约定，但至少，要在死前唤醒宸玲，救下宸玲，知道那个答案。 …… …… 宸沙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在剑阁破了极意，一年前他以叶之境的状态击败了剑阁的极意强者，成为了最后一名剑圣。 而后他闭关于一处石窟，在这石窟里早早的破了极意，一待就是数年。直到后来弛砚岚离开了剑阁，那是他十九岁时的事情了，在六岁的时候，宸沙曾经被人问过，江湖好还是剑阁好。宸沙说，若给我一个做饭好吃的厨子，我便不走了。 那个厨子便是当时的天下第一弛砚岚。 弛砚岚纵横江湖的时候，其实宸沙还没有进入剑阁。那个时候的弛砚岚已经年过半百，但却是他最强的时候，那个时候叶依然尚未制定出真武境界，人们以为弛砚岚是极意，却不想，弛砚岚已经高过整个江湖一个境界。 只是如此强者行踪也神秘莫测，他极少出手，只是偶尔会心血来潮，解决掉几个武林的魔王。 弛砚岚到底在做什么，在调查什么，无人知晓。曾经也有几年，弛砚岚从江湖上彻底消失，人们以为他死了，连带着，连福津城的犯罪事件都变得多了起来。 弛砚岚自然没有死。 全江湖也想不到，他只是去给一个孩子当厨子去了。 弛砚岚是连庆人，做的饭菜比较辣，甚和宸沙口味。二人因为食物口味的契合便成了忘年交。 若非弛砚岚的细心指点，宸沙无法在十三岁的时候击败极意强者，也无法成为最后一个剑圣，亦无法做到是十四岁便步入极意。 弛砚岚与宸沙二人，可谓真正的亦师亦友。 剑阁的主人只是传给了宸沙一段极为晦涩的剑意，领悟成风沙剑法靠的其实是宸沙自己，而做到境界的突飞猛进的，靠的是一直在帮他的弛砚岚。 整个剑阁其实对于宸沙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感受。 他只是感激两个人，一个人叶愁城，在他五岁多步入剑阁被人险些打死的时候，替他疗伤的是叶愁城，这个恩情宸沙永远记得。另外一个是弛砚岚，是这位孤独的剑客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于寻常人而言，步入极意便代表着走到了江湖的最高处。但对于剑阁的最后一位剑圣宸沙来说，步入极意只是一个开始。 打败了七十二剑童实在是没有什么成就感。因为之后的山……实在是太高了。 宸沙的一生很神秘，这么一个骄傲之人本不该可以的去隐藏自己的行踪，本不该活得这么低调，即便是剑阁的剑圣们也不清楚宸沙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 唯有弛砚岚清楚，决定着宸沙命运的那几年……是从宸沙开始闭关起。十三岁到十九岁的这个过程里。 …… …… 有毁灭世界的人存在，便自然有拯救这个世界的人。 如果萧千业活得早一些，如果他认识了宸沙，也许这个以为天才们都会因为无趣时代而废掉的狂人，会换一种想法。 因为这并不是一个无趣的时代，而是一个极为危险的时代。 人们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们会面对一个活了千年的怪物。即便是后来疯狂的萧千业，也害怕着那个人。 世间的天才太多了，可成为天才的意义难道就只是为了被那群庸人称之为天才？这样的时代很无趣，所以萧千业选择搅乱这个时代。 但宸沙的答案不同，因为他还来不及疑惑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世间最可怕的秘密。 …… …… 宸玲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是进入了某种意识深处。她不陌生这个状态，但对于眼前的一切很陌生。 那个男子看起来十七八岁，剑眉星目，风华绝代。尽管穿着极为随意，身上的剑袍也显得有些脏旧，却是难掩其气质。 这个人是宸沙，宸玲在很小的时候，母亲重病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宸沙。但她始终不曾忘记那张脸。 她无时无刻不在回忆着那张脸，无时无刻不在记忆着那个人的声音。为的便是寻找到这个人。 却不想，自己将死之时，在意识深处却见到了这个人。 这是梦么？ 宸玲眼眶红红的，如果是梦，请迟一些再醒来。 这自然不是梦。 宸玲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并不曾见过父亲年少时的模样，更不曾见过弛砚岚。但在宸沙的话音落下后，石窟里便多了一个人。 宸玲没有迟疑的便知道这个人是弛砚岚。 她有些奇怪这种感觉，仿佛自己的识海深处，多了一段记忆。 是了。这不是梦，而是很久很久之前，久到自己都记不起来的时候，有一个人，在自己的识海深处留了一段记忆。 “嗯……师兄啊，今天的菜，有点淡啊。” 宸沙与弛砚岚倒是一点不生分，在看到弛砚岚端来了饭菜后，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他每天的修炼其实可很刻苦，天才想要真真正正进入天才的领域，需要的是比寻常人更加的刻苦修炼。 弛砚岚说道：“小师弟，今年你该是已经十八了吧？” 宸玲看着二人说话，有些恍惚，这弛砚岚五十多岁的人了，却能够与父亲这个年纪的人成为朋友。不过弛砚岚年轻时该也是个面目清秀之人。 宸沙说道：“是呢，我来剑阁也快十三年了。” “那你可觉得这剑阁有没有什么古怪？”弛砚岚说道。 “师兄，你今天……有点反常。不过要说古怪，还真有。”宸沙说道。 弛砚岚也笑了笑，似乎是不想让话题变得太沉重。 “也不是，在我年轻时，我娘就说，十八岁了就得有些担当。你可曾想过，你变强是为了什么？” 弛砚岚这句话放在江湖上，很多人自有答案，但却不想将宸沙问住了。 “为了什么？”.. “嗯……嗯……我也不知道……我起先是为了不被欺负，但现在，好像也不会被欺负了。” 宸沙开始自言自语，这个问题仿佛有魔力，让他饭都忘了吃。 “是为了江湖地位吗？好像也不是，六岁那年我就觉得江湖没意思了。” 宸沙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似乎拼命修炼就只是拼命修炼。 “我不知道，师兄你呢，你可是江湖上的天下第一，虽然在剑阁嘛，似乎几位师兄都差不多……” 弛砚岚面色又凝重起来。 “小师弟，如果我说是惩jian除恶匡扶正义，你会信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宸沙开始大笑。 这个理由实在是很好笑，太古板，老气。 但弛砚岚很平静，很认真。他是宸沙唯一的朋友，也是宸沙人生的导师，于弛砚岚而言，宸沙是一块璞玉，一张白纸。宸沙已经拥有了这个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但却不知道拥有这股力量的意义。 在宸沙最终选择好自己的归处前，弛砚岚决定给宸沙一个答案。 因为弛砚岚所选择的，是一条被人们耻笑的道路。 所以弛砚岚很认真，他平静的看着宸沙，宸沙的笑声便慢慢消失。 “师兄……你不会真的是要匡扶正义，惩jian除恶吧？” “师兄可曾骗过你？” “可江湖就那么点事情，我不是觉得行侠仗义不好，但是这个世间已经很久没有真真正正的大侠了，人心不古江湖险恶……” “所以做师兄的，才后悔自己的选择。” 宸沙忽然有些懂了。 “看来今天的饭菜，有点贵。” 随即宸沙又说道：“师兄你怕我误入歧途？” 弛砚岚笑道：“你小子是真的一点就透。但如果只是这样，就来对你说教，那我这个师兄也太闲了些。” 宸沙又不懂了。 弛砚岚说道：“如果你只是一个庸碌无为，如我一般的平庸之人，我会将我的理念告诉你，希望你也奉行下去，但你不一样，你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天才，其余五位师兄弟还没有发现你的潜力，但我知道，小师弟，成为天才的意义，也可以是拯救这个世界。” 宸沙还是不懂。 “这个世界为什么需要被拯救？” 问及到这里，弛砚岚却把话题岔开了。 ”你先回答我，这个剑阁哪里古怪。“ 又回到了开始的问题。 宸沙倒是真的介意这个问题很久了，说道：”就是觉得师傅有时候看着跟神仙一样，有时候又……看着很痴傻，有些过于依赖大师兄了。“ 宸玲感受着这段记忆，也能感受到自己父亲的情绪。 就仿佛是自己的记忆一样，她能感受到父亲回答这句话时，内心深处竟然有些恐惧。 弛砚岚点点头，同样有些诧异，说道：”还有呢？“ 宸沙又忽然笑了。 “师兄啊，可不是师弟我说你坏话，还有就是大师兄看着一点没变老，但是这十几年来，师兄你和其他几位师兄倒是变化不小，咳咳，你们真的该请教一下大师兄……” 宸沙原本觉得好笑，可是弛砚岚的脸色很是不对，于是他止住。 而后宸沙发现，这种不对或许是这次对话的关键。 他本来就很聪明，马上意识到了师兄今天的反常。 “师兄，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弛砚岚没有开口。 他也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当中。 弛砚岚很想把自己一直以来承受的事情告诉这位小师弟，这代表着，他需要一个同行者。但他不确定。 宸沙的确是他见过的最天才的人，可是宸沙是否就真的能够与自己做出一样的选择？ 他没有觉得好笑是因为这本就是很可怕的事情。 宸沙只是觉得十几年间，大师兄没有变老。 可弛砚岚不一样，作为第二位剑圣，弛砚岚入剑阁已经三十多年。 宸沙看到的是十几年未曾变化的大师兄，可弛砚岚看到的大师兄，三十年如一日，未曾变过半分。 诚然，境界强大的人，可以在某几年逆生长一般活着，但也不过几年而已，岁月是无情的，是这个世间最残酷的规则，可这位剑阁大师兄，却好像不被这个规则束缚。 但弛砚岚有一种感觉…… 这个感觉此时此刻被宸沙说了出来。 在这位师兄沉默了许久之后，宸沙意识到了师兄的凝重，不待师兄给他解答，他便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有时候，我觉得大师兄好像很苍老，但只是一瞬间，那种感觉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