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酒和茶
人群散去,陆远被谢雨濛带到了一片府宅,那是一间间用松木板搭建的小房子,在这片区域总共有十排木屋,每一排都有着不同,屋檐的装饰和高度略有差异,第一排略高,其余成阶梯式分布。 绕过前三排,谢雨濛带着陆远停在了第四排房子的第三个房间。 谢雨濛可爱的脸蛋上洋溢着灿烂的笑,给人一种很想亲近的美感。努着小嘴,道:“陆远小师弟,本来你应该住第二排的,可师傅吩咐让我把你带到这里,没办法啦。” 陆远抬头看了一眼房间,这是一间用松木搭建的平房,房顶做了防雨草帘,房檐上有着吊坠,吊坠挂着刻了‘宫’字的木牌。这间房的木门和其他房子略有不同,这扇门明显比其它门高上许多,也宽上很多。 谢雨濛推开门,示意陆远进去。 “前两排为师傅认可的徒弟,房间都是单人间,三、四排往后就是多人宿舍,是宫营的普通学徒的房间,不过,和你同宿的只有一人,只是……” 谢雨濛说着,带陆远来到里屋。里屋的空间并不算大,东西方向放着两张木床。此时,在西侧木床的上面,正躺着一名只穿了短裤,上半身光着的大胖子。 这人确实很胖,个头也很大,一张长两米,宽一米二的木床几乎被这个胖子占满了,从陆远站着的那个角度看去,胖子甚至比木床还要宏伟。 望着大胖子谢雨濛脸色微红,稚嫩的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迈步到胖子身前,抬手抓住大胖子的耳朵,用力一拧,吼道:“韩胖子,都什么时间了,快点起床!” 被拧了耳朵,大胖子迅速的睁开眼睛,抬起一只手抓住谢雨濛的胳膊,满脸不悦的吼道:“干什么,干什么,人家才刚躺下。” 大胖子睁开眼睛后,当发现拧他耳朵的是谢雨濛,忙红着脸憨声道:“原来是雨濛师妹啊,你看我,又睡过家了,不好意思啊。” “哼,天天睡,跟猪似的。”谢雨濛松开大胖子的耳朵,然后瞪了他一眼,解释道:“韩忠,这是师傅新收的徒弟,燕国来的陆远师弟,以后你们两人住在一起。” 陆远轻轻一笑,道:“韩师兄,你好。” 韩胖子皱着眉打量了陆远一眼,撇嘴道:“才初凝期,宫营没人了吗?怎么收府生的标准越来越低。” 谢雨濛吼道:“韩大胖子,别乱说话,陆远可是六国遗族天才。还有,师傅说了,让你保护好陆远师弟,如果他出什么事,师傅说第一个找你问责!” 听谢雨濛这么说,韩忠皱了皱眉,点点头道:“好吧,既然师傅说了,我照做就是,陆远小师弟,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 说完,韩大胖子便离开了房间。 望着他那雄壮的身影,陆远摇了摇头,谢雨濛则是捂着嘴巴乐道:“估计是这家伙又饿了,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什么时候能成人啊。” 陆远轻笑道:“韩师兄竟也是会心境呢。” 谢雨濛大笑道:“你别看他唬人了,他那会心境啊,简直就是摆设,动起手来,累都能累死他。” 谢雨濛想起什么,对陆远说道:“你先收拾一下吧,其他的事情韩大胖子会跟你说,对了,师傅说吃过晚饭后让你去找他。” 陆远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 谢雨濛笑道;“那我先走了吗,明日对战化舟不要有压力,其实大家都明白,除了苏师兄,整个天阳军府年轻一辈里都不是化舟的对手。” 陆远微笑道:“谢谢师姐。” 谢雨濛刚走,韩大胖子便跑了回来,他的手里拿着两只烧鸡和八个馒头。一进屋便嘀咕道:“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看到陆远后,韩大胖子递过一只烧鸡和两个馒头,道:“小师弟,你也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吃饭可不行。” “你先吃吧,师兄,今天府营比武,你怎么没去看?”陆远边收拾被褥,边和韩大胖聊道。 韩大胖嘴里叼着鸡腿道:“有什么好看的,肯定是宫营输啦!” “你也是宫营的人,一点不在乎吗?”陆远问道。 韩大胖道:“关我什么事,不管在哪里,有饭吃就行了。” “哦。”陆远无奈地摇摇头,一想到明日代替宫营出战的是自己,一种紧张感升起。他才刚刚离开竹云峰,刚刚来到天阳城,刚刚到了天阳军府,就要面对所谓的必败挑战。能从蛮匈手中活下来到了这里,他很幸运,能分到天阳军府里锻炼,他很荣幸,可刚刚入府就要面对天阳军府里最强的府生,公孙乐恒有何用意呢? 他第一眼看到公孙乐恒的时候,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感觉他像爷爷,高深莫测。让陆远最是敬佩的,是公孙乐恒那份坦然淡定和自信。也许,他真的就是圣人。 在路上,王伦给他讲过,天阳军府是秦国最具人才汇聚的地方,那里有一位真正的圣人,他是整个秦国公认的圣人,地位颇高,他的名字叫公孙乐恒。 在天阳军府里有一位神王,他是秦王乾允的贴身谋士,是十大神将之中唯一在世的一位,他叫公孙乐恒。他也是当今秦国最厉害神将苏蒙毅的老师,是天阳军府辈分最大的宫营营长,尽管他看上去只是个很普通的中年男子。 还有就是,公孙乐恒不会用任何武学,他的境界停留在初凝期! 陆远也是初凝期,他也一直停留在初凝期,而这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联呢?或许有,爷爷才会让他来大千世界,来天阳军府,来见公孙乐恒,来解惑。 所以,陆远吃过晚饭后,便离开了房间。绕过十排木屋,陆远按照谢雨濛的提示,走过来练武台,又绕过了一座假山,然后他看到了一片竹林。 天阳军府里竟然有竹林?显然这里的空气温度和湿度都不怎么适合竹子生长,但这里的竹子却长得很好。虽没有竹云峰上那么强大茂盛,却也能看出竹叶勃勃生机。 陆远站在竹林外,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他想起了爷爷,想起那段匆匆时光,想起那段青春无悔,想起有爷爷陪伴的风雨日夜,想起爷爷教他读写的万千书卷。 此时,在竹叶间一名身穿白衣的中年男人正端着水瓢,挽着衣袖,认真地浇水。清风拂过,白衣轻轻,优雅安然。水落竹叶,水花点点,在公孙乐恒的脸上只有淡淡微笑,趁着夕阳,他是如此惬意。哪里像是天阳军府里宫营的营长,哪里像是曾经叱姹风云的神王大将,哪里有指挥千军万马战沙场的帅才,分明就是一名世外桃源的诗人,一名落俗清秀的山野书生。 望着公孙乐恒,陆远竟有些陶醉了。这种场景非常熟悉,他在爷爷身上看到过,那种复刻了一般的景象在他脑海闪动,唯一不同的是,公孙乐恒身上的气息与爷爷身上有着一点差异。这种差异很难说出,也许是因为公孙乐恒只有初凝期,而爷爷的实力高深莫测,也许是环境不同,一个在竹云峰一个在天阳军府,他们身上的气质还是差了一些。相对来说,陆远觉得公孙乐恒倒是更有亲和力。 “来了?”清朗的声音响起,叫醒了发呆中的陆远。 陆远点点头,迈步向竹林走去,“弟子陆远,拜见师傅。” 公孙乐恒摆手道:“不必多礼,随我到屋里来吧。” 公孙乐姮放下水瓢,迈步向竹林里的一座小竹屋走去。这间竹屋和竹云峰上的差不多,只不过这里没有篱笆小院,屋子看上去略微简陋一些罢了。 走进竹屋,陆远不由惊讶,这间竹屋太单调了。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三把椅子。竹屋的窗户开着,清风吹进屋内,吹动了木桌上茶杯里的清茶。 “坐吧。”公孙乐恒示意陆远坐下。他坐在了一把椅子上,伸手指了指木桌上的茶杯,道:“喝一口,上好龙井。” “这……”陆远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还是坐在了公孙乐恒的对面。 “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公孙乐姮端起茶杯,在嘴角抿了一口道。 陆远抬头向公孙乐恒望去,那是一张很整洁的男人的脸,眉清目秀,丹唇外朗,高挺的鼻梁,略带岁月的脸上有着几分仙容,乌黑长发飘洒肩头,一言一语,透着脱俗气质。这样的容貌让陆远很难想到,他是目前天阳军府里活得年纪最大的人。也许是因为公孙乐恒的心态好吧,他看上去真的很年轻。 陆远摇摇头,道:“陆远不敢乱猜测。” 公孙乐恒道:“但说无妨。” 陆远点了下头,皱眉道:“我猜师傅想知道,我和王伦是怎样从蛮匈手中逃脱的吧?” 听到陆远这话,公孙乐恒平静地脸上露出一种诧异,沉默片刻后反问道:“你不担心明日比武?” 陆远道:“有些紧张,但我相信师傅。” “凭什么相信我?”公孙乐恒问道。 陆远道:“直觉。” 公孙乐恒忽然严肃起来,接着瞪眼道:“万事不能靠直觉,应该理智!其实,你一定会输。” 陆远反而笑道:“见师傅第一眼的那刻,陆远就知道,师傅是个理智的人。这样的决定,也许输赢对于师傅已经不重要了。” 听到陆远这样的回答,公孙乐恒突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很爽朗,像是山间的瀑布流水。这种笑声很动听,至少在陆远的心里,觉得这个笑声很有意义。 公孙乐恒很满意陆远的回答,他告诉陆远要理智,而这次选择对战化舟由陆远出战,是公孙乐恒所提出来的,陆远同样回答公孙乐恒,师傅是个理智的人,那么,陆远也是个理智的人。一句话,拉近了两人间的关系。 在来天阳城之前,陆远除了爷爷外没有接触过其他人,但他在谈话方面却很有头脑,因为在竹云峰的时候,他经常和爷爷谈话。爷爷的脑袋里仿佛装着一个小世界,他在和爷爷聊天中,似乎学到了很多东西。 公孙乐恒大笑过后,抬手示意陆远道:“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陆远点点头,端起来茶杯,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刚才不敢喝是因为他觉得第一次见面,而且他身为徒弟,有着辈分之分,他没有喝茶的资格。现在敢喝是因为他已经和师傅交了心,就是短短的那些话,就是那声朗笑,他明白了师傅,师傅也同时认可了他,因为,他们都是聪明的人。 龙井茶的味道很清新,入口清香,入喉清爽。等茶的味道在体内蔓延后,陆远恍然间明白,为什么觉得爷爷和师傅很熟悉却有所不同,现在他才找出两人间不同之处: 因为爷爷喝酒,而师傅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