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①章 綠楊三月,白玉杯酒
白玉一杯酒,绿杨三月时。 “天地惊鸿独不见,人间四灵只余一…” “好!” 金陵繁华,街头随处可见热闹,而在金陵城中的说书楼里,却聚着最多的人。书台上的一人身着一袭红衣,右手捏着莲花落,刚唱了两句,却被台下一名白衣男子的一声叫好打断,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 听书的人也齐刷刷看向白衣男子,乍然入眼,既惊于白衣男子的美貌,却又蹙眉以示不悦。 台上红衣人见白衣男子识趣地收回双手,莲花落一搭,嘴边得意,目光闪耀,继续唱道,“烟来谢去成三梦,琴歇画消见无期。…” “好!” “好你个锅铲!”台上红衣人忽地勃然而怒,指着白衣男子道,“存心捣乱呀!” “误会误会,小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以为唱完了,是以叫好。” “是说老娘还要谢谢你哦?” “不不不,抱歉抱歉,实在抱歉!请继续。” “欲问江湖古今事,嘿!” “好!” 又是白衣男子。 这时连听书的人都听出来白衣男子是故意捣乱了,三道九流,七舅大爷,即七嘴八舌开骂道: “哎呀,要死啊?” “对头,莫要扫兴咯!” “就是就是,别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胡来啊!” “去去去去!”台上红衣人连连甩手,骂道,“骂啥?骂啥!骂你们个祖宗咧?不嫌吵?老娘都还没说话呢!都统统给老娘闭嘴!” 人群骂声即止。 台上红衣人此时不论是谁都骂,似乎可见其是真生气了,骂完莲花落却又一打,神气飞扬地“嘿”了一声道,“说书老娘我称奇!” “好!” 台下轰然叫好。 台上老娘待叫好声歇止,对着白衣男子鄙夷道,“年轻人,看到了不?” 白衣男子点头道,“看到了,不过如此。” “嘿哟!真妙了个趣!”台上老娘瞪大了眼睛道,“知道我是谁不?” 白衣男子回道,“无名小辈。” “哈哈哈,真他妈不开眼!” “原来是只菜鸟,哈哈哈!” 这是人群的声音。 台上老娘示意噤声,得意洋洋又道,“你可知道这天底下有个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嘿,她就是老娘我么?” 白衣男子忍不住轻轻一笑,回道,“知道,黄毛丫头!” 原来台上自称老娘之人却是个少女,十八不能再多。 “哎丫!”自称老娘的红衣少女满脸不悦,“小子!光说不练啊?够胆较量较量!” 白衣男子悠然道,“就算较量,也还是说呀。” 红衣少女一怔,突然又道,“扯甚么扯,见个真章!” 白衣男子不示弱,“怎么见?” 红衣少女道,“老娘随便出五个问题,小子你全都能答上,老娘就拆了招牌!” 白衣男子双手一抱,“好说了。” “哼哼。”红衣少女轻笑一声,神色得意又不屑,“天下第一美人。” 白衣男子闻言即道,“是你,不可能!” “见鬼!” “也不是见鬼,是海中白玉洛天香。” 红衣少女笑道,“给你一点甜头。” 白衣男子摆摆手道,“人人皆知,不算。” “好气势!”红衣少女赞道,“洛天香人人皆知,却不是谁都知道海中白玉四字。” 白衣男子伸手笑道,“继续。” 红衣少女也不客气,“人间三梦、三奇、三绝。” 白衣男子当即应道,“梦尘梦幽梦落,书奇玉奇海奇,琴绝尘绝剑绝。” “名字。” “梦尘名逝烟,梦幽谢飞絮,梦落天女;玉奇白玉楼,海奇倾海楼;琴绝三千桐,尘绝鸟风阕,剑绝闻人秋水。” “还有一奇呢?” “算第三个问题么?” 红衣少女不理,“答不上你便输了。” 白衣男子望着红衣少女轻轻笑道,“书奇冉红裳。” “果然。” “不才。” “鸟风阕的小名。” “不会有个月字吧?” “妙了!”红衣少女笑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白衣男子嘴角一翘,道,“算第四个问题么?” “九方楼孟云游以外其三。” “烟秀月。” “不简单!”红衣少女所说无非都是一些传说,在她的口舌上传说的人物却能一个个都活灵活现起来。然而这毕竟“当属无稽之谈”,红衣少女却见白衣男子对答如流,神气颇足,又不曾在哪里见过这个听客,自然有些意外。 红衣少女已试探出白衣男子是冲她而来的,自也留神,“他们现今身在何处?” “不知道。”白衣男子脱口而出三字,又问道,“姑娘知道?” “你输了!” “你可以告诉我答案么?” “我有什么好处?” “我请你吃好吃的。” 红衣少女闻言眼睛一亮,问道,“多少顿?”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任卿主意。” “妙了,成交!” 听书人群被扫了兴致,却因祸得福,亲眼目睹一次老娘锋芒毕露的得胜,在红衣少女罢书驱散之言落下后,都欢喜而去。红衣少女则被白衣男子带着,向金陵城第一楼江宁楼行去。 白衣男子忽道,“冉红裳是个好名字,但不如冉惊鸿更好。” 红衣少女闻言不屑道,“怎么说?” 白衣男子答道,“乍然入眼红裳,不觉心底惊鸿。” 红衣少女哼了一声道,“你不用这么着急。” 白衣男子哈哈笑道,“你不更急么?” 红衣少女不解,“老娘哪里…哈,此是个性使然。” 白衣男子道,“小生也是个性使然。” “你真有趣!”红衣少女被逗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男子脚步一滞,转头道,“上下前后呢?” 红衣少女闻言上下前后看了看,突然一乐道,“嘿,妙了!我又输回去了。” 白衣男子一指,笑道,“江宁楼到了。” 红衣少女抬头看了看“江宁楼”三字招牌,即迈步踏入楼里,与白衣男子捡了个座位坐下后道,“你是外地来的吧?” 白衣男子笑道,“上下前后。” 红衣少女闻言不觉大笑,笑罢又似恼道,“能不能好好说话?” 白衣男子盯着红衣少女看了半晌,忽道,“你喜欢我啊?” 红衣少女被白衣男子盯着看却也不躲,闻言倒是一愣,回过神来即道,“有缘嘛!老…嘶,我拜你为兄罢?” 白衣男子点头道,“看来你还是有些本事,毕竟知道我比你年长。” 红衣少女端茶拜道,“阿哥在上,请饮茶!” 白衣男子一笑,接过茶饮了去,又笑道,“meimei这么年轻,为何自称老娘?我未见你之时以为你真的是一把老骨头了。” 红衣少女在人前自称老娘,向来不含糊,此时不知为何有些害羞,答道,“老…” “哈。”白衣男子不禁一笑。 红衣少女更羞,嗔道,“meimei小时便自称老娘!九位师兄也都管我叫老娘!所以不觉有什么不妥!——你到底叫什么!” 白衣男子闪避道,“meimei姓冉,阿哥自然也姓冉。meimei嫌弃惊鸿二字,阿哥于今捡起来用,就叫冉惊鸿。” 红衣少女确实是三奇之一的书奇——说书老娘冉红裳。 “好好好。”冉红裳问不出白衣男子的来历,连说三个好字,语气之间,颇多嫌弃,“再下来不许遮掩了啊!阿哥,你为何找上我?” 冉惊鸿道,“小笼包上来了。” 冉红裳扭头看去,“这么久?” 冉惊鸿笑道,“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吧。” 说话时小二已把小笼包放在桌上,毕恭毕敬道,“怠慢了两位,实在是对不住。只因两位来时,包子正放入蒸笼,让两位久候了。” “可以了,我们没生气呢!”冉红裳支开小二,掀开盖子伸手拿了个包子即又扔了,呀呀喊道,“哇!这么烫呀!好疼好疼!” 冉惊鸿见状抢过冉红裳的手放到嘴边吹了吹,关心道,“你总是这么大大咧咧,幸好没有烫伤。” “阿哥,我们初初相识就有肌肤之亲,不太妥吧?”冉红裳的眼珠子骨碌碌的,盯着冉惊鸿不怀好意地笑着。 冉惊鸿闻言更紧了紧手道,“阿哥长这么大才握着meimei的手,实在哀愁。想那龙凤胎还没出生就一起躺在mama的肚子里裸体同眠,如此一想,不觉更是惆怅!” 冉红裳噗哧一下,缩回手道,“阿哥,你也看到了!meimei很疼,你有什么办法让meimei不疼么?” 冉惊鸿摊摊手道,“阿哥也就看看,办法没有。如果meimei实在疼得拿不动筷子,阿哥夹给你吃好不好?” “啊——” 冉惊鸿摇头一笑。 “啊——” 冉惊鸿实在没有办法,拿起一个,用手掰开,吃了一半。 “哎呀你!” “叫阿哥。” 冉惊鸿其实很爱听冉红裳叫他“阿哥”。 “阿哥。啊——” “哈,我这meimei还真是能屈能伸。”冉惊鸿把手里捏着的半块包子吹了吹道,“我的傻meimei,你在金陵日久,不知道小笼包最烫的地方就是这馅么?” 冉红裳这才知道冉惊鸿的本意,不屑地瞧了冉惊鸿一眼,将半块包子咬去。 冉惊鸿又抓起一个包子道,“meimei,光是吃也挺无聊,不如说说三个三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