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③章 小人看招,老娘是鬼
花魁演出不欢而散。 人群虽有不满,却只能嘈杂骂着,退出了风烟阁。 鸟风阕进入阁中深处,回到自己的居所牡丹亭,公子霜钟陪同。两人进入牡丹亭,鸟风阕先开口道,“你不要介怀,我答应去,只是因王三百岁有御赐的官爵,并非一介江湖草莽那么简单,何况届时相爷也将出席寿宴,我也不算屈尊。” 公子霜钟违心地点点头。 鸟风阕淡淡一笑,又道,“今日的牡丹酒,崔老先生还未送至,不知为何?” 公子霜钟轻道,“他来得晚一些,我就可以待得久一些,不是么?” 鸟风阕摇头一笑,自嘲道,“我这里有什么稀罕的。” 公子霜钟只看着鸟风阕,不说话。 鸟风阕又道,“你不能久立,快坐下吧,我去烧壶茶来。” 公子霜钟点点头,坐下,开始连续不断地咳嗽。 鸟风阕听到背后传来剧烈的咳嗽,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走回来道,“你不必难为自己,你本可以不必同登舞台,更不必强忍咳嗽。” 公子霜钟咳嗽稍稍缓和,强笑道,“我不能让别人看见我对你有稍微失态的举止,这比打死我更让我难以接受。” 鸟风阕苦道,“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公子霜钟却道,“我值得这样做。” 鸟风阕心中焦虑,不觉又道,“崔老先生今天不知为何迟迟未到?” 公子霜钟又开始咳嗽,好不容易才应道,“今天散场太快。” 鸟风阕纠正道,“崔老先生平日都是按时送到,无关散场时间快慢。” 公子霜钟伸出食指轻贴嘴唇,轻嘘一声笑道,“风阕,人生难得糊涂,无须戳破。” 鸟风阕欣然一笑,道,“我先去烧一壶茶来。” 公子霜钟忍住咳嗽,点点头。 * 再说那穿着体面的人在鸟风阕冷淡应下邀请后趾高气扬,离开了风烟阁。一路自鸣得意地走着,突然“哎哟”一声,回头一看,同时怪叫道,“什么人不要命?” 没有人。 体面人忿然一呸,转头瞬间却猛吃了一惊,几乎失态。 鬼使神差,难以置信,体面人愣愣看着在前路已站着的两个人。 “是你们?” 体面人好歹回神,恢复体面气派。 “是你老娘!” “你找死!” “找你老娘!” “你这不男不女的妖人,说什么鬼话?” “你老娘是鬼啊!” “哪里来的妖人,看招!” 体面人快速出拳,便欲击杀前面呛声的人,却被另一个接了一拳,但觉手臂酸麻,暗暗懦弱道,“方才是你们戏弄在先,现在还出手打人,要不要脸!”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戏弄于你了?那石子打在你后脑勺,我们站在你前面,如何做得到?” 体面人一愣,猛然又道,“你们站在前面,怎么知道我后脑勺挨了一颗石子?” “你该不是被石子打掉记性了吧?你被打到的时候转回头去看,正好被老娘看见你后脑勺长了一个包,这才过了一刻不到,你就想不起来了?” “哼!”体面人哼了一声,自知劣势,不冷不热道,“好狗不挡道。” “哼哼,挡的就是你这只好狗!” 呛声人言罢出招急速,照头乱打一通,体面人甚至连叫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再睁开眼时已看不见半个人影。 百岁门里,王三百岁正与王夫人谈笑,入耳便是大笑之语,“哈哈哈,夫人呐,富贵于我如浮云啊!” 王夫人也笑道,“哪天一贫如洗,再说这话。” 王三百岁抚须笑道,“夫人…” “老爷!” 王三百岁的话头被突然的一声“老爷”打断,抬眼看去,闯进来的正是那个体面人。王三百岁但见体面人鼻青脸肿,脸上肌rou一抽,道,“是谁?” 体面人躲躲闪闪道,“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妖人,和一个白衣人。” 王三百岁闻言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到底是谁?” 体面人道,“老爷,小人不认识啊。” 王三百岁威道,“穿着,面相。” 体面人道,“那妖人穿一身红衣,明明是个女的,嘴上却贴了一条胡子;白衣人丰神俊朗,跟小人对了一掌,功力不浅。” 王三百岁哼道,“功力若浅,还让我看见你这副模样?” 体面人哭道,“老爷要为小人做主啊,他们欺负小人,却是在打老爷的脸啊!哦哦,那妖女还骂骂咧咧,说什么‘老娘是鬼啊’的,这太刻薄了,太…” “好了好了!”王三百岁打断道,“愚蠢的东西,连老娘也认不得,活该如此狼狈。你这厮在我百岁门下元该耀武扬威,面对老娘更要威武不屈,如何这幅窝囊相!” “老爷,她是…” “得了!”王三百岁满脸不悦道,“栽在老娘跟前,你也算福气,滚下去!” 体面人灰溜溜的,转身便欲退下,却又被王三百岁叫住,“等等,事情办得怎样了?” 体面人闻言一个激灵,回身之时精神一变,笑道,“无有违逆。” 王三百岁闻言抚须大笑道,“原该如此,下去吧。” “是,老爷。” 体面人欢喜退下。 * 毒打体面人的正是冉红裳。 冉红裳毒打体面人之后与白玉楼又赶回风烟阁,路上白玉楼不解道,“meimei,大千世界众生相,本是缘生灭尽,何必专门拦截打人,耽误了送药时间?” 冉红裳哼道,“看着不爽,就要开打,妙了个趣!” 白玉楼摇头笑道,“阿哥是越来越怀念大师兄了。” 冉红裳不搭理。 白玉楼又道,“meimei如此煞费苦心,该不是为公子霜钟打抱不平吧?” 冉红裳瞅着白玉楼道,“阿哥,你问这干嘛?倒是你,都不想为花魁出口恶气?” 白玉楼改口道,“那人确实无礼,也算活该吧。” 冉红裳笑道,“我们等王三百岁送来请帖,大后天再当着他的面教训恶奴。” 白玉楼道,“俗话说得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meimei,我看还是不要在别人的地盘上惹是生非。” 冉红裳却道,“甭说低头蛇了,便是抬头蛇老娘也照样一把捏住它的七寸!” 白玉楼闻言不禁哈哈而笑,任由冉红裳得意,转口问道,“方才在阁里meimei提到千百媚和尘琴子两位前辈,又暗示两位前辈与三千桐颇有渊源,阿哥还想细细请教。” 冉红裳闻言点点头道,“阿哥虚心求教,meimei自然知无不言。说到这个三千桐,哎呀,这磨叽一绝怎么还没到洛阳?喂,阿哥,那玉临风不是在骗鬼吧?” 白玉楼没料到冉红裳突然跳脱,微微一滞,转即笑道,“临风虽说了三千桐必然会来,但却并未说定期限。” 冉红裳闻言不满道,“都怪阿哥随口应人。” 白玉楼笑道,“临风在此之前推荐我们去找易星移,于理,我们既受人之惠,没有理由推脱作为交换的请托,何况于情,我们跟临风已经是朋友。人之相交,贵在知心,临风若非毫无理由,不会请阿哥代为等候。” “哎——”冉红裳叹了一声,拉长嗓音又道,“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是阿哥的朋友。” 白玉楼摇扇微笑,又道,“meimei,说一说三千桐的故事。阿哥在等他,竟然直到现在才想起问问他的来头。” 冉红裳一笑,扬手空打一个节拍道,“有道是三绝琴为首,说书几经纶。三千焦桐木,遇水便化春。” 白玉楼徐徐而行,安静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