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⑩章 縹緲之物,玉海雙樓
原来洛出水回来后追问详情,从游承昌口中得知,张水佩在顾风裳去世后一直想请琴绝以琴音代为传达情意,奈何cao持家业,无法分身,于今冥冥之中相遇,又得洛出水相知,是以一时悲喜交集。 三千桐无言安慰,唯有抚琴一曲,临别长道珍重。 洛出水并不想去黄鹤楼,然而三千桐慕名已久,非去不可,洛出水只得跟从。两人在黄鹤楼被游客认出,一时间便围拢许多好奇之客,随着人数增多,各自有各自奇妙的问题,三千桐应答之余无法从容赏景,只得提出抚琴数曲,一则满足游人猎奇之心,二则在悠缓的琴声中还能乘隙观览楼景。 洛出水拦住人群不许进入楼中,俊俏的身影从人群左端跑到右端,又从右端跑到左端维持秩序,嘴巴一直不停,“大家可知玉琴公子为何不在底楼抚琴?” 有人道,“高处旷远。” 洛出水点点头,笑道,“不错,高处旷远,玉琴公子尽览楼景,方能曲尽其妙,这位大哥看来也是个中高人呐!” 那人闻言连连拱手作揖,嘴里说着“哪里哪里”。 洛出水则笑称“这位大哥实在是太谦虚了”,如此不一而足。 忽地有人却道,“小兄弟,你能消停半刻么?我想听玉琴公子的琴声,不是你与他人的插科打诨!” 游人闻言顿时一静,洛出水却“诶”地一声笑道,“这位公子此言差矣,看来境界之差,可与无盐比丑。” 丑公子闻言一恼,诘道,“小兄弟,你这话无礼之极,已惹怒本公子了。你怎能说本公子境界差?你可知琴之一道,无静不弹!” 洛出水笑道,“这么容易被惹怒,必然是心胸极窄,心胸狭窄怎又配得高境界?你说琴之一道,无静不弹,倒是有些道理。不过弹琴之人乃玉琴公子,他在五楼目括天地之景,耳入缥缈之风,其心静,故拨弦,不是恰到好处么?我们在此聚集,就算不说话也是鼻息混杂,如此若单闻琴声,真真大煞风景。我与众人攀谈,正是应了热闹之景,而辅以楼上杳然琴声,使正宗的热闹多出一份神韵,不也是恰到好处么?丑公子,你若真心只想听琴,不应在此,不过若想上去五楼,我看大家也不会答应,是不是啊?” “是!小兄弟说的极是,哈哈哈。” 掌声四起。 丑公子无言以对,忿然离去。 洛出水也不瞧他,继续说道,说了许多有的没的,都是揶揄三千桐的戏语。 稗官野史,正合人群胃口,如是笑声阵阵,不在话下。 两人出了黄鹤楼,不少行人意犹未尽,在后跟随。直到行至采石矶太白楼,才渐渐没了影随之众。 洛出水一路兴奋,看到太白楼时却忽地一蔫,扭头跟三千桐道,“黄鹤楼有‘天下绝景’四字美誉,想我太白楼立足之地——采石矶也有‘千古一秀’四字相随,两相比较,不相伯仲;可惜楼体气势稍弱,让别人夺了‘天下江山第一楼’的美称,哎,可惜了。” “花妖嘴上嫌弃洛员外,心里的位置却极重,可爱,可爱。”三千桐暗暗想罢,又笑道,“太白楼建于青莲身后,为此一着,已输给黄鹤楼一分。何况谪仙看了崔颢题在黄鹤楼中的七言神律自愧不如,不敢相比。此是认输的,非是别人抢夺的。” 洛出水闻言哼道,“年代不能算数,传闻海中有‘玉海双楼’,其中的倾海楼出自今人手笔,难道比黄鹤楼差?” 三千桐笑道,“海上虚无缥缈,我们怎知道真的有玉海双楼?即使真的有这样两座奇楼,我们未能一睹,怎可就断定它们能胜过黄鹤楼?” 洛出水思考半天,笑道,“月中广寒宫与黄鹤楼相比呢?” 三千桐道,“这嘛…你提到这些缥缈之物,我们明日启程要过襄阳,据闻天下三梦的梦幽前辈隐身在鹿门山,我们若能遇到梦幽前辈,我就承认黄鹤楼不如玉海双楼。” 三千桐本以为洛出水会跃跃欲试,不料洛出水眼神一缩,默而不语。 三千桐好奇道,“花妖,你怎不支声了,莫不是怕输?” 洛出水眉头一拧,愁道,“我们不去鹿门山了如何?” 三千桐见洛出水躲躲闪闪,想起洛出水前些时候的一些反常,笑道,“难不成你跟鹿门山有仇?我怎不知你曾出过杭州城?” 洛出水不欲纠缠,忙道,“去就去,我怕什么?” 三千桐笑道,“你本来是怕什么?” 洛出水道,“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自来去。我怕又看到鬼…呃,不是,不是不是…哈哈。” 三千桐看着洛出水挠头窘笑之态,越发觉得疑窦,却只跟着一笑。 两人游赏一日,向晚回到游承昌府中。 翌日,三千桐不欲惊动武昌百姓,游承昌便在府中为三千桐饯别,按下不谈。 三千桐和洛出水辞别游承昌,早早启程,渡过长江,过荆门,入襄阳。 三千桐进入襄阳之前叮嘱洛出水不可轻易泄露身份,但他不知他进入武昌的消息早已撒播开来,在襄阳城门即被守门兵士认出,报给了襄阳太守知晓。 三千桐被扣在城门,进不得出不得,无可奈何,洛出水不禁直笑,而且还添油加醋揶揄道,“人怕盛名猪怕壮,以后须改口叫你三千猪,哈哈哈。” 三千桐冷不防也被逗笑,守门兵士却不敢造次,硬生生把笑声憋住了。 等了片刻,只见襄阳太守杜略快步迎来,走到三千桐跟前便伸手来挽,满面笑容,哈哈笑道,“盼到了盼到了,杜某终于是把琴绝盼来襄阳了,可喜,可喜啊!” 三千桐被杜略挽着无法施礼,只得跟着杜略往前走去。 杜略似乎不想让三千桐当众开口,而欲把“第一声”据为已有,滔滔不绝,把拟定的计划一字不漏地念出来,三千桐连嘴也插不上。 洛出水乖巧得很反常,并行在三千桐右手边,不吐一字。此时的三千桐突然很想念那个嘻嘻哈哈说话脱线的假小子,以前却总是担心她会突然口吐惊人之语。 杜略将三千桐接入府中稍作休整,即开拔去游览万山沉碑潭。当年西晋镇南大将军杜预好名,刻古为二碑,纪其勋绩,一沉万山之下,一立岘山之上,并道,“焉知此后不为陵谷乎!” 杜略述说往事,颇见感慨,又道,“后中唐诗人鲍溶作《襄阳怀古》,诗曰:襄阳太守沉碑意,身后身前几年事。湘江千岁未为陵,水底鱼龙应识字。本府同姓为杜,今日欲效仿前人却又不欲刻古,想请玉琴公子谱写《沉碑》《陵谷》二曲,杜某则将琴谱刻于碑上,一者沉,一者立,玉琴公子意下如何?” 三千桐心知杜略好名,盛情难却,便道,“襄城自古以来便是文化兵事蕴藏极深之地,有华夏第一城池的美誉,当今之世,亦传闻梦幽前辈隐身此地鹿门山中,草民深以为爱,不禁心向往之,能为襄城两处名胜谱曲,幸甚。” 杜略闻言大喜,连忙退下,独留三千桐和洛出水面潭水而立。三千桐进入襄阳后对洛出水的乖巧一直好奇,便道,“花妖,你进入襄阳后便安静得不寻常,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洛出水静道,“被襄阳美景摄住心神,不敢高声语。” 三千桐笑道,“后一句接上乃是恐惊天上人…噢,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梦幽前辈之故?” 洛出水不置可否,转移道,“不如潜心,能出名曲。” 三千桐闻言一奇,扭头望潭不语。 出万山,一行人又向岘山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