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龙虎斗
鬼域大军见状,顿时军心一乱,更有公子霜钟落阵曲催逼,愈加魂不守舍,莫说攻城,竟连握住兵器之力都消散起来。 柳籍盼的正是此刻,一声令下,放出五万龙虎兵,其疾如风,反冲入敌阵。鬼域大军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下阵势大乱,都杰尔赤也都晃神片刻——如此变化实在出人意料。 兵者,时也。 都杰尔赤回过神来,看见柳籍率军出城,心想更待何时,此时以全部兵力推进,必能一战功成,当即喝道,“不许退!”同时拍马冲刺,以令鬼域将士以他马首是瞻。 这一招确实稍稍奏效,看见都杰尔赤马头的鬼域将士,反身跟着进攻,但更多的兵众却纷纷败退,同时与后军压上的兵众缠在一起,行动受制,随之被追上的龙虎兵冲刺,一时哀嚎声裂云天。 三千桐在城头琴楼目睹惨况,拨弦之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扭头去看公子霜钟,却见公子霜钟如癫如狂,毫无收敛之势,旁若无人地拨扫着琴弦,阵阵病音前仆后继。三千桐又顺着公子霜钟略带轻笑的眼神望去,鬼域后军将士难以承受恼神病音,勉力握住手中兵器,一并捧住头颅。 惨烈。 三千桐只看见两个字。 城下,都杰尔赤并不认为自己大势已去,跨着腾龙驹,手握新晚银龙,血红着眼,死死盯住前方;前方,疾卢踏烟背上,一人虎目如电,手中一杆方天画戟,不失一分气势。 “受死!” “且来!” 都杰尔赤暴喝一声,拍马冲来,他知挑落柳籍,战果犹未可知;柳籍不甘示弱,也大喝一声,拍马前冲。 一枪一戟,势均力敌,枪来戟往,一时难解难分,然而柳籍身后有赵询掠阵,此斗有赢不输。都杰尔赤凭着一股血气,不甘败退。 赵询一面观斗,一面遥望敌后,只见龙秋蝉及辛垣无兵一干人等早已将鬼域战阵冲乱,势如破竹,都杰尔赤与柳籍缠斗,本无暇他顾,却偏受柳籍虚晃一招,看见身后兵败,顿时分神,随即受柳籍一戟,被拍落马下,打了几个滚。 掠阵的龙虎兵见都杰尔赤落马,齐齐扬兵戳来,若非柳籍及时拦下,都杰尔赤便要命丧乱兵之下,死于非命。 柳籍拦下龙虎兵,翻身下马,欲观都杰尔赤伤势,不料都杰尔赤神勇非凡,伤极疲极,犹能腾身而起,抱住柳籍厮打。柳籍未防此变,瞬间被都杰尔赤扑到在地,两人赤手空拳地在地上翻滚缠斗,无人可以插手。 赵询拍马上前,也不知如何出手,但见柳籍并无劣势,便下马静观其变。都杰尔赤一心杀敌,自是分毫不让,柳籍多年忍让,此时也恼怒非常,重拳扑扑,也毫不留情,如此两人越打越见血性,更加不可开交。 柳籍却犹有一丝理智,边打边骂道,“都杰尔赤,你这不肖之子,枉我一再忍让,你却不知醒悟,一再犯我边界!” 都杰尔赤闻言更恨,“狗贼,你害我父兄,此仇不共戴天!” 柳籍恼道,“我何时害你父兄?” 都杰尔赤怒道,“偿命来!” 柳籍打回一拳,抱住都杰尔赤又道,“你这废物,如此不知好歹!你可知当年你父王按兵不动,正是我派人暗通之故?” 都杰尔赤闻言一怔,“你说什么?” 柳籍喝道,“我说什么?难道你父王没有跟你说不可侵犯中原?”随即一拳打落,正中都杰尔赤昏xue,竟把都杰尔赤打晕过去。 柳籍当下命人缚了都杰尔赤入城,随又命人鸣金收兵,他却依旧瘫坐在地,与都杰尔赤两番厮杀搏斗,纵然神勇如他,也累得够呛。 赵询端立一旁,看着累得如一滩烂泥的柳籍,不禁微微一笑。 城头公子霜钟拨弦不止,只为一曲未终,带到终了,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打在琴上,三千桐大惊,扑到公子霜钟身旁,却听公子霜钟呢喃道,“曲终了,人须散,风阕啊。”说完身体往前一扑,重又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三千桐吃惊不小,连喊几声“霜钟”,同时伸手探了探公子霜钟的脉象,不由得一慌,猛地抱起公子霜钟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你撑住,我带你去八医师那里,八医师神仙妙手,一定能救你,他一定能救你,一定能救你!”三千桐反复念着一句,好似多念几句,秦叶医便真的能救下垂死之人。 此时已是日入,柳籍活捉都杰尔赤,鸣金收兵,任由尊那木在城下叫骂讨人,最后柳籍派人告诉尊那木,都杰尔赤性命无忧,让尊那木回去清点战场,收埋将士。 尊那木无法,只得暂时回营,安抚众人。 都杰尔赤只是伤极疲极,才被柳籍一拳砸晕,被缚到中军帐后不久便已清醒,整个人却安静出奇,不叫不骂。 柳籍和赵询安排好战后之事,听说公子霜钟再次昏厥,虽然忧虑,却无暇分身,两人先来到中军帐里探望都杰尔赤。 都杰尔赤醒来反复思索良久,最后暗道,“原来尊那木将军早就怀疑过了?”忽见柳籍赵询进来,都杰尔赤连忙收回疑思神色,盯着柳籍赵询不语。 柳籍深知都杰尔赤勇力过人,误会不解,也不敢托大叫人松绑,此时见都杰尔赤盯着自己,虽情状颇为有趣,却笑不出来,只低声道,“赤王,你父王与我配合计谋,你怎会一无所知?” 都杰尔赤彼时年幼,心智幼稚,只道造成父兄之死的元凶,一者鄙喜也,再者柳籍赵询,若当年柳籍赵询一鼓作气灭掉鄙喜,岂还有之后鄙喜围城,父兄就戮之变? 都杰尔赤看过都都遗书,其中便载有此时柳籍之问,心知自己仇恨蔽心,气势大减,只低声反问道,“你口口声声,却不知那是什么计谋!” 柳籍道,“我与你第一次交锋,便已说过。当年鄙喜战败,你父王振臂一呼,便可举兵剿灭突番,但剿灭突番,新晚国力必衰,渔人得利。我素知新晚国民爱好和平之故,便私与都都王定计,如此如此。但我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尔沁王子竟也战死,而你王叔都穆龙察似也不知此计,你则更甚,竟举鬼域兵力犯我边疆,本帅之失,以此为大。” 都杰尔赤闻言默然,暗道,“果如柳籍所言,当年父王没有乘机扫灭鄙喜,是担忧旁人渔利,父王与柳籍配合,削弱鬼域联军力量,新晚再行征伐,便势如破竹。鄙喜围城,若无此计谋,无此牺牲,新晚必亡。叔父临终百般劝我,我却未能放下,五年以来,是我害苦了新晚、害苦了鬼域,我愧为鬼域之王啊。” 都杰尔赤本是磊落男儿,既知铸成大错,抬头悔恨道,“父王,您泉下有知,会不会怪罪儿臣?” 赵询闻言道,“赤王,中原有句古话,叫‘朝闻道,夕死可矣’。赤王若有心弥补,明日便可领兵回朝,你我签订和平共处条约,互不侵犯。” 都杰尔赤道,“本王年少顽愚,今当悔过,谨遵将军、佐帅之言。” 柳籍闻言虽然大喜,犹有疑问道,“赤王,你多年不愿受言,今日为何如此爽快?柳某还欲请教。” 都杰尔赤闻言,看着一身泥污,脸上青紫相间的柳籍,道,“打得痛快!”说着兀自笑了起来。 柳籍却怎笑得出来,待都杰尔赤笑罢,便亲为都杰尔赤松绑,此时却有人来报公子霜钟病重,柳籍赵询闻讯皆是大惊。 都杰尔赤因而问询,始知所闻公子者,即是cao病弦助阵的白衣公子,凝眉道,“此人乃天纵之才,害其性命,乃本王之过。” 都杰尔赤言罢又问可否一同前往观视,柳籍答应。 来到药庐外几十步,柳籍三人看见秦叶医在候,询问情况,秦叶医回禀数语,看见都杰尔赤,皱眉问道,“你是谁?” 都杰尔赤微微一愣,即道,“本……” “小神医。”赵询截住话头,看了看药庐方向,问道,“都有谁在那里?” 秦叶医回道,“还有龙大哥和洛姑娘。” 赵询便拦下柳籍和都杰尔赤道,“惜卿,洛姑娘认得赤王,你与赤王在此等候,我过去探询即可。”柳籍和都杰尔赤应下,赵询便与秦叶医向药庐走去。 龙秋蝉看见赵询,忙道,“佐帅,你来了!” 赵询点点头,看向洛出水,洛出水兀自担心着公子霜钟,此时心乱如麻,见了赵询,便带着哭腔道,“佐帅,怎么办?” 赵询微微一笑,安慰道,“这里有小神医,无需担忧。”转又问龙秋蝉,“秋蝉,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公子让玉琴进去,那个……”龙秋蝉素来爽快,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只怕不中听惹得洛出水担心,连忙转道,“哦,你问小医!小医知道得最清楚,你问小医吧。” 秦叶医便接过话头,委婉道,“佐帅,公子想和玉琴单独聊聊。” 赵询便道,“原是如此,那我们便在外头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