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陈尔离开了燕京,直接来到平山,是为了确认一件事。确认他的猜想是不是对的。 之前陈尔在平山开设酒厂,让何之凯和何灵玉过来帮忙。 酒厂的生意也一直很好。 按理说,陈尔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根本无需特意跑这一趟过来平山交代什么。 但是陈尔想到了一个问题,觉得心里有些疑问,反正都要离开了,疑问还是趁早解决比较好。 陈尔到酒厂的时候,何之凯他们正在研究如何酿制流香酒。 陈尔突然出现,确实把两人吓了一跳,但是并不能阻止两人继续讨论各自的看法。 陈尔在旁边听了半天,然后突然开口问他们。 “你们怎么知道这流香酒是来自两浙路的?” 流香酒也是失传很久的古酒了,自北宋之后,酿制方法就渐渐失传,南宋时,皇室还能见到一些上了年纪的酿酒师酿造流香酒,后南宋灭亡,酿造流香酒的方法就彻底失传。 后世甚至没有任何典籍记载过流香酒来自哪里,盛行于何时。 陈尔也是因为看过一些失传的古籍才能琢磨出流香酒的酿造方法。 但是何之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何之凯没想到陈尔会这样问,便不由地愣了下,反应了片刻,才回道,“是以前教我们酿酒的师傅说的。” 陈尔挑了下眉,明显来了点兴趣。 “哦?” “那他还告诉你们什么?” 何之凯一边回忆一边和陈尔说话。 反正这些都是先生教会他们的知识,他们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 “教我们酿酒的先生还说,想要琢磨出流香酒的酿造方法并不算难,只要琢磨透了,流香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就行。” “酒的香气一般都是沉淀的,因为在酒坛子里储存久了。因为酒越老越醇。但是这个流香酒取名却和其他的酒不一样,因为它用了流字。” 陈尔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并没有看向何之凯,而是看向别处,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他点了点,表示对这一说法的认同。 然后再下意识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何之凯继续说下去。 何之凯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里了,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他对那个教过他们兄妹两酿酒术的“先生”十分尊重和敬仰。 而站在何之凯身边的何灵玉,注意力似乎比他要集中一点。 她依然戴着一个口罩,一边仔细地听何之凯说话,一边会偶尔看一眼陈尔。 看起来,她好像对陈尔颇感兴趣。 而当她看见陈尔下意识地抬了抬下巴后,就忍不住愣了愣,然后目光开始放空,似乎和何之凯一样,也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去。 何之凯继续说道,“先生还说,流香酒的这个流字,并不意味着这流香酒的香气不稳固,反而是指这流香酒的酒香比一般的酒要更加浓郁醇厚。” “因为只有香气太盛,气味浓郁,才能把整个酒坛子都充斥得满满当当的。” “酒坛子只要一取出来,不必除去坛口的封布,都能自然而然地闻到四溢的酒香。” “只有这样的酒,才能被称为流香酒。” 何之凯说这段话的时候十分沉醉,似乎不必闭眼,就能马上嗅到那四溢的酒香。 陈尔轻轻抬眼,看向何之凯,久久没有说话。 何之凯察觉到陈尔的目光,便惊讶地回神,小心问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何之凯虽然对教会自己酿酒术的“先生”十分敬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的陈尔,他竟然也不太敢反驳,好像陈尔身上有什么令他感到威严的东西一样。 “威严”? 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词?何之凯不由地愣了愣,然后想起之前在山上学艺的时候,“先生”手里握着的柳条。 一旦记不住东西或者答错问题,那柳条就要招呼在手掌心的。 何之凯突然抬头看向陈尔,陈尔的神情难得的严肃,眉头未蹙,却目光清正严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之凯突然觉得这个模样的陈尔看起来十分眼熟。 这种眼熟的感觉十分奇怪。这并不是相貌上的眼熟,而是一种感觉,一种神态。 好像陈尔这个表情,这个姿态,何之凯曾经见过许多次,但是他却半点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儿见过。 陈尔好像想到了什么,眉尾微抬,就问何之凯,“握看你你刚刚大谈特谈,说得还挺有道理,应该也是对这流香酒研究很深。那你来说一说,如果你来酿造这流香酒,你会添加什么材料。” 何之凯本来下意思想要拒绝的,因为在对流香酒的研究上,他一向是不如何灵玉的。 可是他一抬头,就会看见陈尔的眼睛,下意思地就有些胆小,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些酿酒的粮食。 “……嗯,我应该会用丁香、零陵香、白芷……” 陈尔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何之凯就忍不住要额头冒汗了。 就像被老师提问的学生一样紧张。 于是他连忙又加了一句,“还有云木香!” 陈尔并没有点头。 何之凯就有些慌张了。 何灵玉突然开口,“再加一些鹅梨会更好。” 何之凯愣了愣,然再仔细一想,顿觉绝妙,便用力拍了下手掌,“这个鹅梨加的好!” 何灵玉意外地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陈尔。 “用鹅梨这个方法是先生告诉我的。” 她顿了顿,然后继续说话,“不知道,陈先生知不知道鹅梨加进来有什么作用?” 陈尔挑了下眉,看了眼何灵玉。 眼里似乎带了点似笑非笑的含义,让何灵玉忍不住垂了下眼角。 陈尔道,“鹅梨香气清甜浓郁,而且气味温柔绵绵,是往上升的香型。” 何灵玉猛地抬头看向陈尔,尾音居然有点不自然地颤抖。 “陈先生说的,和我们的先生一模一样。” 她的目光有点奇怪。 似在窥探,又似隐藏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何之凯抓了抓脑袋,“我怎么不记得先生说过这样的话?” 何灵玉语气冷静,“那是你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