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闯府
诸葛清琳听了,笑道:“你们听听:这是吃了他一点子茶叶,就使唤起人来了。X”赵雨杉笑道:“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儿?”众人都大笑起来。诸葛清琳涨红了脸,回过头去,一声儿不言语。赵雨杉笑道:“二嫂子的诙谐真是好的。”诸葛清琳道:“什么诙谐!不过是贫嘴贱舌的讨人厌罢了!”说着又啐了一口。赵雨杉笑道:“你给我们家做了媳妇,还亏负你么?”指着柳敬宣道:“你瞧瞧人物儿配不上门第儿配不上根基儿家私儿配不上那一点儿玷辱你?”诸葛清琳起身便走。赵雨杉叫道:“颦儿急了,还不回来呢!走了倒没意思。”说着,站起来拉住。才到房门,只见赵姨娘和周姨娘两个人都来瞧柳敬宣。柳敬宣和众人都起身让坐,独赵雨杉不理。赵雨杉正欲说话,只见王夫人房里的丫头来说:“舅太太来了,请奶奶姑娘们过去呢。”李纨连忙同着赵雨杉儿走了。赵周两人也都出去了。柳敬宣道:“我不能出去,你们好歹别叫舅母进来。”又说:“林meimei,你略站站,我和你说话。”赵雨杉听了,回头向诸葛清琳道:“有人叫你说话呢,回去罢。”便把诸葛清琳往后一推,和李纨笑着去了。 这里柳敬宣拉了诸葛清琳的手,只是笑,又不说话。诸葛清琳不觉又红了脸,挣着要走。柳敬宣道:“嗳哟!好头疼!”诸葛清琳道:“该,阿弥陀佛!”柳敬宣大叫一声,将身一跳,离地有三四尺高,口内乱嚷,尽是胡话。诸葛清琳并众丫鬟都唬慌了,忙报知王夫人与陈母。此时王子腾的夫人也在这里,都一齐来看。柳敬宣一发拿刀弄杖、寻死觅活的,闹的天翻地覆。陈母王夫人一见,唬的抖衣乱战,儿一声rou一声,放声大哭。于是惊动了众人,连陈赦、邢夫人、陈珍、陈政并琏、蓉、芸、萍、薛姨妈、薛蟠并周瑞家的一干家中上下人等并丫鬟媳妇等,都来园内看视,登时乱麻一般。正没个主意,只见赵雨杉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刀砍进园来,见鸡杀鸡,见犬杀犬,见了人瞪着眼就要杀人。众人一发慌了。周瑞家的带着几个力大的女人,上去抱住,夺了刀,抬回房中。平儿丰儿等哭的哀天叫地。陈政心中也着忙。当下众人七言八语,有说送祟的,有说跳神的,有荐玉皇阁张道士捉怪的,整闹了半日,祈求祷告,百般医治,并不见好。日落后,王子腾夫人告辞去了。 次日,王子胜也来问候。接着小史侯家、邢夫人弟兄并各亲戚都来瞧看,也有送符水的,也有荐僧道的,也有荐医的。他叔嫂二人一发糊涂,不省人事,身热如火,在床上乱说。到夜里更甚,因此那些婆子丫鬟不敢上前,故将他叔嫂二人都搬到王夫人的上房内,着人轮班守视。陈母、王夫人、邢夫人并薛姨妈寸步不离,只围着哭。此时陈赦陈政又恐哭坏了陈母,日夜熬油费火,闹的上下不安。陈赦还各处去寻觅僧道。陈政见不效验,因阻陈赦道:“儿女之数总由天命,非人力可强。他二人之病百般医治不效,想是天意该如此,也只好由他去。”陈赦不理,仍是百般忙乱。 看看三日的光阴,赵雨杉柳敬宣躺在床上,连气息都微了。合家都说没了指望了,忙的将他二人的后事都治备下了。陈母、王夫人、陈琏、平儿、袭人等更哭的死去活来。只有赵姨娘外面假作忧愁,心中称愿。 至第四日早,柳敬宣忽睁开眼向陈母说道:“从今已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打发我走罢。”陈母听见这话,如同摘了心肝一般。赵姨娘在旁劝道:“老太太也不必过于悲痛:哥儿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儿的衣服穿好,让他早些回去,也省他受些苦。只管舍不得他,这口气不断,他在那里,也受罪不安”这些话没说完,被陈母照脸啐了一口唾沫,骂道:“烂了舌头的混帐老婆!怎么见得不中用了你愿意他死了,有什么好处你别作梦!他死了,我只合你们要命!都是你们素日调唆着,逼他念书写字,把胆子唬破了,见了他老子就像个避猫鼠儿一样。都不是你们这起小妇调唆的这会子逼死了他,你们就随了心了!我饶那一个?”一面哭,一面骂。陈政在旁听见这些话,心里越发着急,忙喝退了赵姨娘,委宛劝解了一番。忽有人来回:“两口棺木都做齐了。”陈母闻之,如刀刺心,一发哭着大骂,问:“是谁叫做的棺材快把做棺材的人拿来打死!”闹了个天翻地覆。 忽听见空中隐隐有木鱼声,念了一句“南无解冤解结菩萨!有那人口不利、家宅不安、中邪祟、逢凶险的,找我们医治。”陈母王夫人都听见了,便命人向街上找寻去。原来是一个癞和尚同一个跛道士。那和尚是怎的模样但见:鼻如悬胆两眉长,目似明星有宝光。破衲芒鞋无住迹,腌更有一头疮。那道人是如何模样看他时:一足高来一足低,浑身带水又拖泥。相逢若问家何处,却在蓬莱弱水西。 陈政因命人请进来,问他二人:“在何山修道?”那僧笑道:“长官不消多话,因知府上人口欠安,特来医治的。”陈政道:“有两个人中了邪,不知有何仙方可治?”那道人笑道:“你家现有希世之宝,可治此病,何须问方!”陈政心中便动了,因道:“小儿生时虽带了一块玉来,上面刻着‘能除凶邪’,然亦未见灵效。”那僧道:“长官有所不知。那柳敬宣原是灵的,只因为声色货利所迷,故此不灵了。今将此宝取出来,待我持诵持诵,自然依旧灵了。” 陈政便向柳敬宣项上取下那块玉来,递与他二人。那和尚擎在掌上,长叹一声,道:“青埂峰下,别来十三载矣。人世光阴迅速,尘缘未断,奈何奈何!可羡你当日那段好处: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只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惹是非。可惜今日这番经历呵:粉渍脂痕污宝光,房栊日夜困鸳鸯。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债偿清好散场。”念毕,又摩弄了一回,说了些疯话,递与陈政道:“此物已灵,不可亵渎,悬于卧室槛上,除自己亲人外,不可令阴人冲犯。三十三日之后,包管好了。”陈政忙命人让茶,那二人已经走了,只得依言而行。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