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节:再遇宋瑞
看着火车站和街道上遍地贴出的招兵告示,那些来到温州躲避兵锋的青壮年已然是跃跃欲试。然而,从这张文告里,普通人看出了朝廷要招兵的信息,而文天祥则从中。读出了不同的意思: “诸位,既然海军已经撤至温州,这说明,赵珍珠一定没有离开,不如我们去找她商量恢复两浙之事吧!” 此刻,赵嫣的病情似乎已经有些好转,而赵珍珠也在盘算着,她们是不是该乘船出海,南下福州了。 “meimei,等到你娘病好了,我就送你们去流球躲避一阵,可好?” 面对赵珍珠你一再劝说,赵珍媞的反应却是相当冷淡: “二皇姐,我不是说了吗?在大宋尚未收复行在之前,我哪都不去!我娘也说了,明天我们就出发,前去福州与行朝会合!” 赵珍珠抿了抿嘴唇,犹豫片刻,继续劝她道: “珍媞,你腿脚不便,不能远行,只怕,万一福州不保,朝廷必将撤往两广,倘若真有这一天,你该怎么办?” “二皇姐,你就别担心了,反正,我是不会落到鞑子手中的……” 文天祥来到了位于官府附近的邸店门前,表明身份之后,他和同伴受到了伙计们的殷勤款待,并得以入住二楼的几间客房。 “砰砰砰!” 一听有人敲门,赵珍珠赶忙走到门边,低声细语地问了句: “汝是何人?” “公主殿下,在下文宋瑞有事求见!” 听了这个熟悉的声音,赵珍珠沉默了一会,而后就打开了房门。 “宋瑞,你怎么来这了?” 看着赵珍珠那副大惑不解的样子,文天祥不禁莞尔一笑,说道: “珍珠,你觉得,我是从哪儿回来的?” “你呀,是从鞑子那里逃回来的吧?” 赵珍珠轻声一笑,示意他不必如此客气,而面对一向对他从不怀疑的赵珍珠,文天祥也稍微放松了些,和赵珍珠谈起了他一路上逃跑的经过。 “珍珠,李祥甫固守扬州,却把我等当成了鞑子的jian细,我等不死于鞑子之手,则死于李祥甫之手,实乃阴差阳错!” “李庭芝?他怎么了?” 原来,文天祥被元军扣留之后,贾余庆升任右丞相,并与吴坚、谢堂、家铉翁、刘岊一起作为“祈请使”被送往大都,处理宋廷投降后的具体事宜。 一路上,贾余庆和刘岊两人,对于鞑子汉jian频频示好,尤其是在扬州城外,在和元军将领阿术吃饭时,他们不时发表一些吹捧元朝,贬低大宋的言论,并进奉狗屁不通的“马屁诗”数十首,对元军所谓的“武功”大加赞颂。 “怎么,文宋瑞,今天咋不喝酒啊?” 阿术喝醉了酒,拿着酒杯,醉醺醺地在文天祥面前摇晃着,眼神中出了迷离之外,分明还有一丝得意忘形。 “哼,难道,你等就只会杀人放火,吃喝嫖赌?” 文天祥正襟危坐,看也不看阿术那张猥琐的脸。而文天祥的举动,却激起了阿术的兴趣,令他不由得想要探知这个白面书生内心深处的所思所想。 “怎么?战败了就不服气?有本事,你就去赢回来啊!” 文天祥鄙夷不屑地看了看他,回敬道: “汝等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早已激起天下民怨,不多时日,天下人自会举兵将尔等蛮夷赶出中原!倘若,汝还有些自知之明,那就快滚出大宋,退回北方草原!” “还挺强硬的啊?” 听完这话,阿术勃然大怒,对着通事吼了一句: “告诉他,老子才不怕这些威胁!有种,就请引颈就戮?” 文天祥依旧是不动声色,微笑着说: “哟,他好像很恼怒呢!” “那个姓文的狗崽子,叫他滚,老子不想再看见他!” 听了通事转述的话,文天祥嘿嘿一笑,郑重其事地起身朝着家铉翁行了个礼,而后,转身离去。 “文丞相,我等已经准备好灯笼和钱财了,今夜,即刻出逃!” 回到坐船,文天祥当即就和金应、杜浒、王青、余元庆等人商量好了,准备趁夜色逃到宋军那里去,而至于逃往何处,他们早已经有所规划: “嗯,事不宜迟,到时候,直接去真州守将苗再成那里就是了!” 计策定下,文天祥就找了机会,请看守他们的元军喝酒,为了麻痹那些士卒,杜浒和金应除了殷勤敬酒之外,还搬出了忽必烈和伯颜,作为他们的靠山: “文丞相已经和伯颜丞相成了好友,按照皇帝陛下的旨意,一到大都,文丞相就可以成为大元丞相了,到时候,我等绝不会过河拆桥,忘了你们的!” 听闻此言,那些元军士卒大多放松了警惕,开始与文天祥等人把酒言欢,然而,他们不知,文天祥暗自已经让人在酒里下了麻药,只要喝了这酒,半个时辰之后,就将醉倒在地,和喝醉了酒的模样几乎无异。 “行动!” 文天祥等人用绳子爬下军船,登上了一条早已经准备好的小木船。在元军的军船之间穿梭,众人的心早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似乎,在无边的黑暗当中,有无数双恶狠狠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宋瑞,苗再成是怎么接待你们的?” 忽然间,赵珍珠打断了文天祥的话,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只想知道,是谁散布了你们是jian细的谣言?” 文天祥摇了摇头,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所知: “珍珠,在下实属不知,只是觉得,此事与贾余庆之流,定有关联!” 文天祥等人逃出元军阵营之后,很快阿术便得到了报告,当即,阿术勃然大怒,下令即刻派出军船追击文天祥,务必将其擒杀。 元军军船很快就在长江上了发现了文天祥一行人的踪迹,却不想,元军刚开始准备下手,长江水位就因为潮汐而急剧退潮,小木船吃水浅,很快就在浅滩甩开了元军庞大的军船,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小木船到达真州城外,得知消息之后,苗再成和副将赵孟锦就带着士卒前来迎接。 “文丞相能来敝邑,真是令我等不胜荣幸,蓬荜生辉啊!” “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啊!” 一连几天,苗再成和文天祥到处巡视城防,并策划联合夏贵进行一次反击,不想,夏贵早已经在三天前投降了元军,使得东西合击、冲散元军的想法,无形之中化为了泡影。 数日过后,一封来自扬州的文书,让苗再成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原来,听说苗再成接纳了文天祥,李庭芝就怀疑,这个自称文天祥的人,是假冒文天祥身份的元军jian细,目的是要探得宋军虚实,再将其禀报给元军……因此,李庭芝发文书至真州,严令苗再成处决这个假文天祥,以防不测。 “大人,为啥不再确认一番?” 发出文书之后,面对姜才的疑问,李庭芝只是苦笑一声,说道: “哎,就算是真的文宋瑞,我们没证据确定他的身份,也只好牺牲他保全扬州了!” 收到李庭芝的文书,苗再成顿时就陷入了两难,他觉得,从这些天的表现来看,这个自称文丞相的人并不像是假冒的,然而,亲手斩杀文天祥,并不是苗再成能做到的,因而,无奈之下,苗再成只好让人以视察城防为由,将文天祥一行人关在城外,宣布了李庭芝的命令,不再让他们进城。 “等等,那……后来苗再成为啥不把你们送到扬州,而要把你关在城外?” 赵珍珠有些疑惑,不知该如何形容苗再成,而对此,文天祥却有着自己的看法: “苗再成并非绝情之人,他以为,我等即使被送往扬州,也绝无生路,事实上,后来的扬州之行,也证实了我的看法……” 说着,文天祥话锋一转,继续陷入了回忆之中,直到半个时辰过后,他这才叹息一声,颇为伤感地说道: “只是,我等在通州等待海船南下温州之时,金应却突患重病,很快就离开了人世,我等不能在通州久留,只好匆忙将其收殓埋葬……” “哎,真是可惜!” 赵珍珠叹了口气,低下头沉吟片刻,她这才拿过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说道: “如今,大宋风雨飘摇,已然看不到漫漫长路的尽头……真不知,还有多少愚人要趟这浑水,和我们一起忍受苦难?” “娘,文丞相来了……” 赵珍媞搀扶着赵嫣,从卧房慢慢地走到了厅堂里,却不想,刚见到文天祥,赵嫣却是一个趔趄,径直瘫倒在了地上。 “臣文天祥,参见太皇太后……” 赵嫣愕然,而后,她就像小女孩一般,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文宋瑞,是我毁了大宋三百年的天下……以至于让我等流亡在外,赵嫣对不住你……” “娘,你这是?” 赵珍媞赶忙伸手,想要将赵嫣从地上扶起,然而,赵嫣却一把推开了她,说道: “我已经罪不容诛,难道,连你也不让我哭一场吗?” 见此情景,文天祥赶忙跪下,毕恭毕敬地说道: “臣无能,不能挽救江山社稷,还请太皇太后恕罪……” “宋瑞,此事是珍珠的错,还请宽心!” 说完这,赵珍珠就将此事先放在一边,和文天祥继续商量起了南下的事宜。 “珍珠,不知,你可否上书朝廷,替在下说明情况?” “当然可以!” 赵珍珠不假思索,就答应了文天祥的要求: “宋瑞,我们之间是同榜进士,有要求就直说吧,我一定鼎力相助!” …… 赵珍珠的奏疏,很快就被送到了福州朝廷,霎时,朝廷上下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本来,在收到文天祥亲笔所写的奏疏送到朝廷后,那些朝臣们仍旧怀疑文天祥的身份,而这次,看到了赵珍珠的上书,他们却陷入了两难。 “这个文天祥,不会是个假冒的吧?” 虽说,这样的声音仍旧存在,但是,绝大多数朝臣都主张,先让这个自称是“文天祥”的人先来朝廷,而后,再做决断。 手机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