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大唐孤星之远东战争在线阅读 - 第四章 三年前的那场战争

第四章 三年前的那场战争

    小武略一沉思,喝口茶缓缓问道“不知京都是怎样评价三年前那场惨败的?”

    “京都朝野也是众说纷纭,主流还是认为是河北道大总管许玄志误事,禁军远征水土不服,远东天气恶劣,将帅不合等等是战败的原因”王江南抢答道。

    小武叹了口气,细细说出三年前那场战争始终。

    神龙六年春二月,帝国皇帝发布远东征伐令,以当时安东都护府大都护许钦许玄志为河北道行军大总管,御马监大太监杨忠任监军,调集左右武卫,右金吾卫近十万禁军,征调河南河北道府兵六万,河东道营州军,平卢军,辽州军,各大都督府边军计十万,征用远东各部部族兵五万,雇佣野狼佣兵团三万及两万高丽兵,共计三十五万人马。从松漠都督府和黑水都督府出发,蜂拥而上准备夺取漠河,以期拔掉这个突厥汗国在远东的最大据点,驱逐蛮兵出远东,一举解决帝国东北边患。

    六月远东解冻,东道大总管左武卫大将军杜宾客率先从勃利州出发,以黑水都督赵少涵部为先锋,汇合野狼佣兵团和各部部族兵沿黑水逆流而上攻击海兰泡,历十日占领,以此城为据点囤积物资粮草。

    七月初,西道行军大总管时任安东都护府副大都护黑齿悠唐进军到塔河,中旬中路大总管许玄志才赶到塔河,两路大军围攻塔河,八月初破城,等到八月中旬三路大军齐集漠河城下。

    此时,突厥汗国三王子沙体罗利特勤和汗国左大将阿史那叱吉设率一万狼兵和三万拓揭兵赶到,漠河城兵力达到十五万,其中三万狼族侍卫兵,五万控弦之士,七万胡部拓揭兵。另外在阿尔丹有三万突厥兵马窥视一旁。

    三十五万对十五万,漠河城下攻防杀的是血流成河。整整一月,燕唐损失兵马超过五万。

    九月底,天气转冷,燕唐军对天气估计不足,特别是从京都来的禁军开始不适应,攻城力度减缓,突厥方面开始发力,十月初,阿史那叱吉设率两万狼兵冲营,大萨满师法加库和金狼武士阔尔库特斩杀左武卫大将军杜宾客,右武卫将军陈载等五位大将。

    许玄志被迫退守塔河,突厥一路掩杀,燕唐损兵折将无数,许玄志再退,十月中旬,天气更冷,燕唐兵马被迫再次撤退,命黑水都督赵少涵率黑水府兵及野狼佣兵团远东部族兵断后,此时黑水河以北只有一个海兰泡城了。

    沙体罗利特勤和阿史那叱吉设兵临城下,赵少涵战死,野狼佣兵团团长独孤肃要求撤退,许玄志不许,远东部族兵出现逃兵,西室韦部投降突厥,海兰泡被围,为期一个月惨烈的海兰泡攻防战开始。

    十月底的远东已经天寒地冻,燕唐主力已经全部撤回黑水松漠,兵马与开战前相比已三去其一,黑水南岸也出现突厥兵游弋。

    海兰泡已成孤城,海兰泡城内已不足三万人,给养已经断绝,黑水佣兵团留守勃利州的副团长杨一凡和少海海盗团团长额尔古纳趁黑水尚未封冻突击运送粮草到海兰泡。

    当时某一时脑热,捐助两万石粮食,并率两百护卫跟船而去。

    途中一路浮冰,五十艘船到达海兰泡已经只剩半数,勃利出发时的三千人也仅剩两千,为了运粮食上岸,野狼团战死近五千人,副团长杨一凡,送粮上岸的额尔古纳均战死,团中大队长也战死两人,远东十三部首领也战死三人。

    团长独孤肃命全部将士饱餐一顿,亲率一万佣兵冲营,遇到金狼武士阔尔库特,独孤肃重伤,回城佣兵仅剩两千,十一月十一日,独孤肃重伤命殒,临终把野狼佣兵团交予独孤天星。

    此时的独孤天星年仅十五,入团不足一年。

    独孤天星整顿城内残余,能拿起兵器的仅余一万八千人,城外十多万突厥兵日夜攻城,形势危如累卵。

    十一月下旬海兰泡粮草再度断绝,独孤天星开始组织敢死队,每天抽签,中签者入死神小队,凑足五百人,白天突厥攻城,晚上死神小队冲营,每次出城,能回来百八十已经是最好结果。

    十一月底,海兰泡城里的战马都已经吃光了,独孤天星已经七天未下城墙了,残破的城墙泼热水立时冻住,一片溜光,依稀插着几处断刃,还有几节残肢,城里城外白雪掩盖,布满黑黑点点,那是战死的兵士,天空漆蓝,天际一片晕红,残月如冰,几颗星星冷眼看着这个杀戮世界。

    汗国战士已经退回大营养精蓄锐,城墙上的野狼团将士也撤下休整,几处哨兵抱着兵器在避风处烤火,天星坐在一个城垛上看着城外星星点点的突厥大营。某上去递上用头盔装的热水,他接过去喝了一口问我,你知道那最亮的颗星星叫什么?

    天狼星。我抬头看看北方那颗最亮的星,你的名字就是从那来的吧?

    是啊,天狼现,刀兵起。那是一颗不详之星啊。

    团长,那只是谣传而已,这场战争本来与你无关的。

    呵呵,是啊,本来与我无关的。你知道吗?我最大的愿望是想像那天狼星般冷冷的看着这个世界的,天下纷争,你砍我杀,都与我无关,我只想悠悠闲闲的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可这天杀的却把我扔在这战场上,也许我们都活不过明天。

    天星喝完水把头盔扔还给我,站了起来。喃喃道: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他奶奶的是射我还是我射他?我呸,老子射你一脸。

    说完跳下城垛,对着城中准备出发偷袭的死神小队队长独孤神喊道:阿神,这次出去捉几个活的回来。

    天狼孤星,弧矢之的。天弓张,贼兵起,矢端直,天下定。我看着天空那颗最亮的星星想着以前一个老秀才说过的话。

    天星下了城墙睡了两天三夜,第三天醒来,独孤神带着死神小队已经抓了上百活口回来。独孤天星把这些倒霉鬼带到空地上,吩咐放血,新任执法队长冷玄亲自动手,用一木盆接血,就像杀猪一样,咽喉处尖刀一捅,快速拔刀,血喷泉似的落入盆中,然后天星端着血盆泼洒在空地的雪地上,开始没谁注意,慢慢的居然发现他竟然用血泼出龙的模样,龙身,龙头,龙爪,龙尾,居然还有闲心用长槊勾勒出鳞片龙须。一百多俘虏放完血,一条百多米的血龙栩栩如生。

    再热的血遇到雪也会冰冻,天星摸着下巴看看自己的杰作,皱皱眉似乎不满意,挨个踢了踢已经僵硬的俘虏死尸,用刀砍下两颗头发少的脑袋扔到龙头位置做眼睛,这才满意的擦擦手,吩咐众人不要靠近这片地,拿走尸体,交代以后每次死神小队出发就用这些俘虏rou煮上一锅补充体力,然后一屁股坐到龙头前面,就这样闭起眼冥想起来。

    接下来的战斗仍在继续,七天过去了,城里的人马越来越少,一万五千,一万二千,一万,八千,战死的,饿死的,受伤后疼死的,现在已不足五千了,野狼佣兵团已经残了,团长两个副团长五个大队长全部战死,四个供奉只剩一个。

    每晚死神小队都会带回来几个十几个俘虏,然后放血泼洒在血龙上,慢慢的血龙立了起来,成了鲜血筑成的冰雕血龙,天星在龙头不吃不喝七天七夜,就那么坐着冥想,往上面泼血,雕雕凿凿,开始血很稠,成红黑色,慢慢的变淡,最后晶莹剔透,百多米的血龙浑身布满了长槊画成的细线,神秘冷峻,看起来居然很美!

    这天天气不错,有太阳,照在雪地上很刺眼,天瓦蓝瓦蓝的,天星吃了我给他煮的一颗用俘虏心煮的早点,眯着眼看看天空,城外的突厥兵很有耐心,知道城里缺粮食,也不着急猛攻,一队百人,一次二十队,慢慢靠近,靠近射程就放上一通箭,然后撤退居然还有心情唱歌:

    祉园精舍的钟声,回荡着众生无常之音,

    娑罗双树的花朵,昭示着盛者必衰之理。

    骄奢者必不长久,恰似春夜的梦幻,

    勇士终归会泯灭,犹如风里的飞尘。

    歌声浑厚苍凉,却如大鼓敲在守城者的心中。天星听了会歌,说声:大伙撤下来吧,然后爬上龙头挽起袖子一刀划在自己的小臂上,放在龙角上,血汩汩流出,竖着龙头纹路流着,天气虽冷却热气腾腾,一盏茶的功夫,整个龙身又布满了妖异的血红纹路,天星的脸色苍白,披散的头发以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灰变白,最后晶亮如雪。

    天星踩着独孤神的肩头下来,一个趔趄,重新站稳,问道:城头没人了吧?

    都下来了。

    好。

    天星重新坐下口中开始念咒,接着又站起走着奇怪的步伐绕着龙打转,如是三圈,在龙头前站定,大喝一声:众生服我,我以众生为刍狗,众神遇我,开山劈道,起。。。。。

    空地开始震荡,雪粉飞扬,一片迷雾,低沉的嘶吼声响起,开始居然像猪哼哼声,慢慢变大,如犬吠,如鸡鸣,如马嘶,连绵不绝,最后稍作停顿,一声高亢的叫声撕裂众人耳膜,龙吟!这绝对是龙吟!虽然在场的人没人见过真龙,没人听过龙吟,但这一刻印入脑海的就是这就是龙吟!

    雪粉落下,迷雾散去,空地上现出血龙,晶莹闪亮的身躯,透亮无比,九条天星的血液组成的纹路具有流动感,车厢大的龙头朝天昂着,发出清亮的龙吟,龙须垂在天星面前,天星看起来在它面前如蝼蚁,天星先是闭着眼此时猛然睁开,大叱一声,为我所用,赐你力量,龙头低下,突厥俘虏脑袋做成的眼珠已变成骷髅,闪着幽兰的光芒,摄人心魂,天星与他对视着,大喝一声,伏!龙头剧烈的摇晃着,冰屑如雨。

    天星站在龙头下,独孤神的手握住长剑,青筋隆起,边上新任的几个大队长,第一大队队长金一峰,第二大队队长战狂,禁军留下来的唯一一个队正赵雍成了野狼佣兵团骑兵大队队长,还有其他活着的战士都口瞪目呆的看着眼前的异像,看着自己的团长在巨龙面前是那么的瘦弱,那么的渺小。

    瘦弱渺小的天星瞪视着巨大强壮的血雕冰龙,一番挣扎,血龙终于低下了他高昂的头颅,身躯匍匐在地上。

    我以我命换尔重生,我以我名命你效力,去。。。

    最后一声断喝,巨龙腾身而起,飞身往城外扑去,龙尾一扫,城墙砖石如纸片纷飞,一声长啸,卷起千堆雪。

    众人赶忙从雪堆里扒出自己的团长,团长已经昏厥。

    团内军医金无病急忙把脉,太累了无大碍,一声无事道出,众人也恍恍惚惚,有的瘫软落地,有的扶墙倚着,众人均是长吁一声,清醒的急忙重又爬上城墙布置防御。

    冰雕雪龙莅临城外突厥大营上空,一片雪雾。

    当晚天星醒来,已是三更。饱餐一顿从突厥营中抢来的羊rou汤。

    城外已是一片狼藉,五万突厥勇士变成冰人,其余全部作鸟兽散去,而血雕冰龙不知所向。

    十日后,新任安东大都护独孤贞率十万大军赶到海兰泡,突厥残军撤回漠河,独孤贞放弃海兰泡,撤大军回黑水,远东重回战前态势。

    小武故事讲完,屋内一片死寂,壁炉里的火仍在熊熊燃烧,白色的烈焰散发妖异的红光映照着众人脸上,均是一片惨白。

    终是两位郑大掌柜见多识广,气度沉稳,醒神最早。三位小娘子不但脸色煞白,眼中也是泪光涟涟。

    “那些天你是怎么活过来的?”郑秀儿顾不得矜持握住小武的手问道。

    “就那么活过来的,我命硬”小武不愿再多说,拍拍小娘子的手,抽出来给各位再次煮茶。

    “召唤魔龙,毁天灭地,大术师果然就是大术师。”郑二掌柜感叹道。

    “你也不错,天星和李献诚几次向我要人,李都督说你此战凭功可封爵”郑十三郎也感叹道。

    “最后魔狼天星不也只是一个骑都尉吗?我算什么?”小武冷笑道。

    “许玄志不是被罢官问罪,远黜岭南了吗?监军杨忠也被赶去守皇陵。”郑二郎安慰着侄女婿。

    “好了,大家也累了,喝完茶早点歇息吧,后天我们就出发到庙街会会这魔狼天星”郑十三郎看三位小娘子慢慢回神赶忙吩咐道。

    三位小娘子揖礼而出不提,这边三位重又斟满茶。

    “我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个事情,”郑二郎喝口茶再次说道“二房的郑裴这次会随军而来,你们在远东是地头,要全力予以配合”

    “郑九不是监察御史么?怎会随军出征?”郑十三小时候就与族内排行第九的二房老大有矛盾。

    “上次大战监军是御马监掌印大太监杨忠,在出征途中与行军大总管许玄志颇有分歧,这次朝廷相公们觉得应该派监察御史监军。”

    “郑御史这次是那一路监军?”小武问道。

    “应该是东道,他二月中就到了渤海,这次我们准备去拜访也没遇到人”

    “哼,他架子挺大的,我都不知道这回事”

    “你年后不是一直在百济嘛,毕竟是郑氏子弟,大兄这次交代了,战后争取给他在远东弄个实职。”

    “难道郑御史这次盯着远东都督府的缺?”小武皱眉道。

    “远东都督府?”郑十三对政事可一向不大关心。

    “瞧瞧你,多大的人了,还不如小武”郑二郎恨铁不成钢。“小武都知道战后会新设一个远东都督府,你却一点音信都不知晓?”

    “郑掌柜一直忙着经营高丽百济,对这方面不甚知晓”小武急忙为自己未来丈人辩解。

    “哼,战事未起,倒心急火燎惦记分功抢官了?他郑九一介书生难道想开府立账做大都督?”

    “你啊你啊”郑二恨恨的指着自己的弟弟,却道“小武,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个消息的?”

    “我也是因缘巧合,有次在庙街遇到独孤大都护在酒肆吃酒,我当时正巧收到一老熊掌,就送与下酒,天星让我一旁侍酒,听得大都护说起此事。”小武坦然道“不过所知不多,即使真有此事,开府的大都督也会从大都护府的将军们中挑选吧?难道郑大夫谋求的是长史?”

    “聪明”郑二郎拊掌道,“这次二房和大兄撒出不少人情,对这远东都督府的长史是志在必得!”

    “不过郑大夫现在是监察御史虽清贵却只是正七品,都督府长史却是五品,这个。。。。”小武皱眉道。

    “这次监军的监察御史都上提一级为从六品了,远东都督府初建,又远离京都,京都贵人们不是很上心,可能高职低配,由六品权长史。”

    “其实,都督府司马倒可以惦记”郑十三也听出点名堂“干嘛费这大劲,要我说录事参军就可以了”

    “糊涂,这次如果推上五品,可以省下十几年的功夫,”郑二郎喝到“而且只是权长史一年就可以迁入京都,到时候六部诸司就可以谋一位置了”

    “那大司空想让我们如何配合?”小武急忙岔开话题。

    “呵,小武倒是对官场门清啊,你十三可知道六部尚书的尊称?大司空大司农对应那个部司?你如果有心,当时就可以给你在京都谋一职事”郑二郎兀自恨恨。

    “免了,我对那些尔虞我诈不感兴趣”

    “你从商就没有蝇营狗苟?小武你也记住:我们从商即使做到天下第一也不如相公门下一条狗!破家县令,灭门府尹不是说说的”

    “算了,二兄你直接吩咐我们该怎么做吧”郑十三看着有开批斗会的趋势赶忙说道。

    “今天也晚了,小武你收集一下这远东的官声民望,到时候供与郑九参详,我们这次之所以与三公主同行,也是想提前打点人情,三公主太高,李术师是汉王府老人,这次是我们打点重点”

    “李术师?”小武嗤了一声“不会是为了庙街拍卖会而来吧?”

    “之前只是猜测,今晚看到小武拿出的法器,我敢肯定他是为拍卖会上的物事而来,去庙街我们也会与其同行,到时候再观听揣摩”郑二郎呷口茶“咱们也早些歇息吧,明天整顿一下后天出发往庙街”

    小武和郑十三急忙应诺,郑二郎率先起身回房,小武送出门口回屋收拾,郑十三却送自己二兄回房,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