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年危机
刘云做好一碗打卤面，静静的坐在桌前吃着。 四十五岁的他身高马大，那张旧椅子似乎承受不住主人高大的身躯。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皱纹。 刘云的桌前摆着两个相框，相框里是两张照片。一张是他十八岁时的照片。照片上的他身穿军装，英姿勃发。 刘云十三岁时进入体校，十五岁时八一体工大队到体校挑人，挑中了他。从此，他成为了八一体工大队下属足球队的一员。二十五岁，他从八一体工大队退役，组织将他安置在了一家国企。当时的国企待遇非常好，他很满足。 桌子上的另一张照片，则是刘云和妻子的合影。妻子在照片中笑的那样灿烂。那时的他是多么幸福。美中不足的是，他们结婚五年一直没有孩子。三十岁时，妻子终于怀孕。可惜幸福来得快，去的也快。妻子因难产过世，女儿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他给女儿取名为刘笑嫣。他希望女儿能够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又过了几年，国企职工开始大规模下岗。他成了下岗工人。为了糊口，他只好在自家门前支起一个早点摊养活自己年幼的女儿。 刘云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早点摊的生意逐渐红火，他梦想着多攒些钱，给女儿良好的教育。可对刘云来说，命运却似乎和他开了个玩笑。女儿十岁时确诊为白血病。为了治病，他卖掉了当初国企分配给他的房子，带着女儿四处求医。 老天没有辜负他这个做父亲的苦心。女儿的病情终于稳定。如今的她，可以和普通孩子一样上学。可每年昂贵的复查费用，还是让刘云捉襟见肘。 刘云一边吃着打卤面，一边盘算着带女儿治病时欠下的债——整整十四万。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几天，一位亲戚为他谋得了一个写字楼临时清洁工的差事。这样，清早卖完早点后他就能再赚一笔外快。 刘云吃完打卤面，瞥了一眼相片中十八岁的自己。 他想，也许，自己正在经历所谓的中年危机。女儿刘笑嫣今年已经十五岁。十五岁正是叛逆的年纪。自己与她似乎已经无法沟通。 事业上。。。。。如果卖早点算是一份事业的话。至少在别人看来，已经四十五岁的他至今是一事无成。 除了几个关系还算不错的穷亲戚，他没有什么朋友。谁会跟一个卖早点的，一个清洁工交什么朋友？ 刘云换好清洁工的制服，来到京州市中心的百润大厦。 刘云拿着拖把，开始拖大厅的地。已经八点半，穿着职业装的白领们纷纷走进大厦打卡上班。 没有人会注意刘云这个默默无闻的清洁工。 这时，一个穿着休闲装的肥胖中年男人进到大厦内。百润大厦身处是华国汉东省首府京州市中心CBD，是汉东第一大企业百润集团的产业。在这里上班的白领，被要求必须身着正装。可这肥胖的中年男人却穿着休闲装。。。。。难道他不想保住自己的工作了？ 来上班的白领们见到他，却主动给他让路，恭恭敬敬的尊称他为：“张总。” 是的，因为这个肥胖的男人就是百润集团这座商业帝国的掌舵者——董事长张清。 张清走到刘云面前：“刚才我在下面看，大厦九楼的玻璃好像花了。你去九楼擦一下。” 刘云来百润大厦已经有三四天，早就听保安讲过这个穿休闲装的胖家伙的身份。他不敢怠慢，说：“好的。” 刘云进到清洁工专用电梯内，在按键上按下了“9”。他不会知道，就是他这一按，改变了他下半生的命运！ 电梯这种东西，属于在强、弱电压状态下同时工作的机电一体化设备，泄漏电流必然存在，但可能性微乎其微。 就是这个微乎其微，发生在了刘云身上。 这架电梯是百润集团下属子公司生产的，属于是自家货。也许是质检员忘记了检查漏电断路器，在按下“9”的时候，电梯内突然窜出了一道电流。 电流带着耀眼的电火花直奔刘云的面门，刘云昏死过去。 保安透过摄像头发现了这一幕惨剧。五六名电梯维修工赶紧切断电梯电源，打开了电梯，将昏迷的刘云送入了医院。 三个小时后，刘云醒来。他半睁开眼睛，他的面前坐着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和百润集团的大堂经理。 他听见医生问大堂经理：“当时电梯里击中病人的电流大概有多少伏？” 大堂经理回答：“这个我要问问我们集团的工程师。” 大堂经理打了个电话，然后回答医生：“工程师说大概520伏。” 医生震惊的说：“什么？520伏？不会搞错了吧？如果520伏的高压击中病人，病人竟然没有当场死亡，甚至烧伤的痕迹都没有，那只能说这是一个奇迹！” 刘云刚刚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十八岁的时候，跟体工大队的队友们跟国外来访的一支足球队踢友谊比赛。 刘云虚弱的问：“我这是在哪里？” 医生见刘云醒了，赶紧走到他身前，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没有异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有疼痛的地方么？” 刘云回答：“没有地方疼。” 刘云说完自己坐了起来。 大堂经理走上来：“老刘啊，没事就好，你可吓死我了！” 医生对刘云说：“你是触电昏迷的，必须做核磁共振等一系列检查。” 刘云有些为难，他没有保险，带女儿治病时，他耳闻目染，知道医生所说的“一系列检查”耗资不菲。 刘云对医生说：“检查还是算了吧，我没事。” 大堂经理却摆摆手：“检查的费用咱们集团报销。” 刘云听大堂经理说会报销，便不再推辞。几个小时候，他完成了所有的身体检查——竟然毫无异常状况。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嘴里喃喃道：“奇迹，真是奇迹。人体真是个奇特的东西。。。。。” 刘云正要回家，大堂经理却拦住了他：“老刘啊，上午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放你三天带薪假，回家休息休息。” 说着大堂经理塞给他十张崭新的土豪金大票。 百润集团正在搞收购兼并，这个时候如果传出自家生产的电梯发生漏电事故的丑闻，对于百润老总张清来说无异于一场飞来横祸。 故而张清嘱咐大堂经理，让他封刘云的口。 刘云不是一个迟钝的人，他知道大堂经理话中的含义。他接过钱，点了点头：“好，经理你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刘云走出医院。他抬头看了看天，风轻云淡，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他仿佛想起当初在八一体工大队跟战友们夺得全运会足球项目铜牌的时光。 可惜，好时光一去不复返。 在520伏高压电击中死里逃生，这本是一件令人庆幸的事。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过十张土豪金大票是实实在在的。有这一千块钱，可以给女儿买一部二手平板学英语了。 刘云打算去二手电脑店转转。 他走着走着，面前出现了一个易拉罐。易拉罐前面接近二十米，有一个垃圾箱。 刘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冲动。他走上前去，用力一踢易拉罐，易拉罐不偏不倚，竟然直接费飞进了二十米外的垃圾箱！！ 即便是在自己年轻的时候，也绝没有这种准头！ 刘云苦笑一声，自叹道：“买双色球彩票的时候，也没见过有这样好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