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八十六章 时间停滞
我将暗门所在的位置告诉左有道,并提醒他,从下洞到抵达暗门,就是用最快的速度,也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虽说溶洞的面积不算大,但地面上生出了大量钟乳石,必须侧着身子踮着脚尖才能行走,期间还要绕开那些蹿动着电流的顶梁柱,行进速度肯定和走坦路没法比。 之所以说这么多,我就是想让左有道拿个主意,到底要不要下去,什么时候下去。 最近这段时间天天算计别人,我累了,既然善做决断的左有道在场,我实在不愿意再去权衡各种各样的利弊。 左有道只用了不到一秒钟时间思考,随后说一声:“走。”,就纵身跳了下去。 在洞口正下方,有一个长度在七米左右的钟乳柱,左有道下降三米之后,就一把抱住钟乳柱,顺着光滑的柱面快速下滑。 这根柱子上是没有电光的,我估计,当初许瞎子他们在这里修建暗房的时候,柱子上应该搭过通天梯,以此来往于震室和狐室之间,就算到了现在,柱面上依然能看到一些比较深的凿洞。 左有道快要滑到洞底的时候,我也纵身跳进了洞口。 双手抱住钟乳石柱以后,我才发现不对劲,这根本就不是自然形成的钟乳石,而是人为用酸液腐蚀出来的。 手掌碰到柱面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手皮上有种轻微的灼烧感,害得我立即在体表附着一层阴壳,以防皮肤被酸液腐蚀。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连通明目墓和外面世界的那条墓道里,也曾出现过类似的酸性颗粒,如果没猜错,这个储电室和明墓有可能是直接相连的。 但我仔细扫视了一下洞顶,并没有开凿通风口一类的孔洞,整个顶面都是实心的。 再说这地方入地下太深,就算许瞎子真想挖一条通风口出去,所花费的人力和物力都是难以估计的。 其实现在回头想想,当时的我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我忽略了一件事,这里明明就是一个无序的交错空间,我们认为自己深处在地下千米以上的深度,可实际上,我们距离地表有可能只有二三十米。 此刻的左有道也凝练了念力,并在体表裹了一层精纯阳气,我从钟乳石柱上滑下来的时候,他便立即探出手,扶了我一下。 等我站稳了,左有道才拿出手电,朝着黑暗中打光:“暗门是在那个方向吧。” 看他这意思,还是想走在我前面。 打头阵是他固有的习惯。 我拿出手电,说道:“我在后面点着亮,你顺着光束延伸方向走就行。” 左有道快速点一下头,随后我便端着手电指明方向,他则用最快的速度朝光束延伸的地方走,遇到需要停下来的时候,我会提前提醒他。 我们两个的速度不慢,在钟乳林里七拐八拐地走了三四分钟,围拢暗门的七八根钟乳柱就离我们很近了。 嗡—— 耳边忽地传来一阵闷震声,起初我还以为是地面在震动,直到身旁的景象快速被蓝光照亮,我才意识到,这是大量电流顺着洞顶流动的声音。 就见一股股粗壮的电流正顺着顶梁柱流入洞顶,并在洞顶处快速聚拢,电光变得越来越亮,几乎有六分之一个洞顶都被电光彻底笼罩。 看着那一大股不断聚拢的亮蓝色,我这心里就开始急颤。 强烈的嗡鸣,再陪上这种临头洒下来的光亮,所带来的巨大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想的。 我和左有道几乎同一时间停了下来,并双双抬起头,惊恐地望着洞顶。 在这样的封闭空间中,就算闪电落下来的时候,没有直接落在我和左有道脑袋上,光是顺着地面铺洒开来的余电也能把我们两个给烤焦了。 而且电流汇聚的速度太快,我们不可能在闪电出现之前冲进那道暗门。 现在我们能做的,只能祈祷闪电不会出现。 万幸啊万幸,洞顶上的电流在盘旋了一阵子以后,竟然慢慢地散开了。 我和左有道不敢有丝毫耽搁,赶紧迈开最快的步子冲到暗门前,左有道用青钢剑打碎了石门上的锈锁,我发力拉开门板,然后我们两个也没看底下有什么,兜头就朝门洞里跳。 那时候我们两个真的快被吓破胆了,脑子里懵懵的,动作也特别慌乱。 我们这种人就是这样,说我们不怕死,我们确实不怕死,可大家都是rou身凡胎,又有哪个是真不怕死的。深入死地,我们不怕,死到临头,我们也不怕,怕的就是这种运气好就不会死,运气不好就死得很难看的情况。 那种希望和绝望并存的感觉,对于我们来说确实不好受。 跳进门洞以后我的脑壳还是懵的,都忘了用鬼眼去观察周遭的情况,就这么任凭身子轻飘飘地下落。 左有道先我一步落地,我在坠落三四米以后,就重重砸在了左有道身上。 左有道当场就被砸倒,我被他那石头一样硬的肩膀顶到了腰,落地以后也扭着身子倒在了地上。 刚一倒地,我就急慌慌地爬起来,朝着头顶上的门洞张望,左有道的动作和我一模一样,也死死地盯着那个拱洞,生怕有雷电打下来似的。 视线越过拱洞以后,就见震室中依然电光涌动,但很久都没有闪电出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突然回过神来,赶紧将八卦钱甩进拱洞,将钱孔挂住门板的尖角,接着扯动阳线,将门板重新关上。 直到暗门彻底闭合起来,头顶上方终于传来了雷电的炸响。 早前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我和左有道还没觉得怎么样,可在见识过电光汇聚的场景之后,我们两个在听到这动静,当场就打了一个激灵。 左有道叹气道:“以前从来没觉得雷电这么吓人过。” 我舒了口气,从背包里拿出烟盒,朝左有道跟前送了送,左有道摆摆手,说不抽。 虽说像我们这种人需要常年的养身健体,理论上是绝对不能抽烟的,可同时我们又时常游走于生死边缘,那份生与死带来的巨大压力,好像也只有烟草和甜食才能化解,以至于每一个经常涉嫌的行当人都要在抽烟和戒烟之间徘徊一辈子,左有道可以算一个特例。 我抽出一根烟来点上,吞吐两口云雾,随后才定了定神,起身观察周遭的情形。 而左有道一早就端起手电来回扫着光,试图看清楚这个黑暗空间的全貌。 这里应该就是金箔上刻画出的“刑室”了,整个地室的面积不过二三百平,在墙壁和柱子上,都挂着很多刀具,其中以手臂粗的齿锯居多,另外还有许多风力的钩子和厚背砍刀。 每一把刑具的体积、重量都很大,看上去不像是用来行刑的,反倒像是拿来分尸的。 我特意从石柱上摘下了一把锯仔细看了看,这东西明明是铁打的,也没有做特别的防腐措施,可整把锯子竟然没有腐锈的痕迹,而且锯刃依然非常锋利,刃面上甚至还能看到隐约的血色。 这时,一旁的左有道也说道:“所有的东西都像是新的一样。” 没错,所有的东西都像是新的,在这里,我甚至也闻不到任何的年代气息。 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仉家人识香辨古的能力才会失灵,一种是失去嗅觉,另一种,就是摆在我们的面前是刚刚出炉的新货。 识香只能辨古,却不能辨今。 我放下锯子,又拿起一把厚背刀,这种刀背特别加宽过的刀具,一看就是拿来剁硬物的。 左有道晃着手电,光束扫亮了角落里的一张方桌,那张桌子上放着几条尺长的透骨钉和一个体积非常大的油灯。 灯芯已经焦黑了,但里面的灯油还是满的。 左有道从我这儿借了火机,过去将油灯点亮。 灯油和灯芯应该是特制的,火苗撩得很旺,这一下子,以方桌为中心,周围十米内的光景都被照亮。 左有道关了手电,一手端着油灯,一手拎着青钢剑,朝着周围扫视,他的视线在墙上的刑具之间来回移动的几次,脸色就变得越发凝重起来。 “怎么了?”我问他。 左有道说:“这些东西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非常怪异,明知道它们是刚打造出来没多久,但又觉得它们好像很有年头了。那就像是,这些东西被打造出来以后,时间就停滞了,而且这一停滞就是好几百年。” 我猜左有道应该不知道四重空间的事儿,但他的这种猜测却神乎其神,几乎说出了四重空间最重要的一个特征,那就是这里的空间和时间都是无序的。 所谓无序,就是有可能重叠,有可能后退,有可能以难以想象前进,当然也有可能停滞不动。 我可以确定,这个刑室绝对是成化年间造出来的东西,可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不会出现这就,对于此,只有一种合理解释,那就是这里的时间是停滞不动的,所有会随着时间变化的东西,在这里都会保持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