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十五 章 埋活伤兵
山东省滨海地区,南到陇海铁路线,北到青济铁路线,东到广阔的大海边,西至由原名新安镇的新沂向北过临沂、沂水到临朐南北四县,形成了这么一个辽阔富饶大地。这也是一个令小鬼子垂涎三尺的宝地,拼死相争也是必然的结果。 此时此刻,滨海地区蓝蓝的天幕上,白色和黑色的云絮相错涌动,从地平线上缓缓移过画面,让人感到十分压抑着。 夕阳沉沉地坠下半轮,血红的另一半给大地带来苍茫的暮色。黄海沉缓的浪涛声,发出了呜咽的泣声,而泣声又那么悲壮、深沉,含着艰辛和欢乐的情义低吟,而逐渐转为合唱,扩散到了广袤无垠的西海岸——滨海地区。 国民党东北军五十七军的营北门,古老的城楼秋风萧瑟,暮鸦归巢。墙上的堞垛旁,几个号兵在练号,苍凉低沉的长音,传出很远,在黄昏的上空颤动、回旋。令麻雀小鸟拼命而去,好似逃命一般。 不远处,死气沉沉的军营大门外,两个佩戴五十七军臂章的士兵,衣着单薄地端着枪,在城门洞口有气无力地站着岗。 一群心情压抑、脚步沉重的士兵,用门扇、竹床抬着几具士兵的尸体,走出城门洞,向北郊走去。一具尸体没有僵硬的左腿,伸在单架外不停地自己动着,看来他还没有完全断气,或者在向人们诉说着什么。 北门外不远处的荒山地上,新坟累累,令人触目惊心。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坟头前,插着各式各样的木板,用各种字体写着巳故士兵的军阶,姓名和家庭地址。 “又抬出了几个战友!”大门两边,站岗士兵王国有目送着抬尸的行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喂,兄弟可记着数了吗?咱哥俩站了这班岗,已经抬出三十三个兄弟了!” “是呀!”站岗士兵王小组伤感地,“唉!又一个排没了,说不定哪天,你我也得到北坡去排队,再也无法打回东北老家了!”王小组说着流下了泪水。 “奶奶的小鬼子,把我们东北人给害惨!”站岗士兵大李同病相怜地,“看来,咱们这辈子真的再也回不到东北老家了,要在这苏鲁边上做异乡鬼了!” “妈呀,这个还没有死,就要被活埋?天地良心呀!”小王胆战心惊地,“这还了得!”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们已经埋好几个没有断气的了,光我看到的就不止三个。”士兵王国有轻轻松松的说着。 “这……”王小组说不下去了。 大河边,一匹枣红骝马的皮鞍上,端坐着一个面容自皙、戎装整饬、佩着中将领章的东北军五十七这军一一一师长常恩多。 常恩多早在三个多月前的一九三九年五月,同鲁东南特委书记高克亭秘密会见过,商讨了双方互通情报、互相支持、共同抗日等问题。常恩多反对国民党“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政策,拥护共产党的联合抗日主张,并派王维平、华诚一、张更平到一一一师工作,并在该师建立了中共地下工委。 一天,鲁东南特委应一一一师及许树声保安旅马耀伦营、杨华魂营党组织要求,决定由李霭吾、李争带二十八多人去一一一师,乔志一带八人去马耀伦营,另有五人去杨华魂营开展工作,成了中共地下党组织…… 此时,浴着晚霞,沿着河边的小路,缓步而行,一双睿智的眼睛闪烁着忧虑,渴求真理的光芒四射着。常师长在一棵大树下勒住马缰,举日期梅江对岸远处;遥望。那边,晚霞把天际映得一片火红。那边就是抗日根据地。他望着,忧郁的目光里闪溢出深深的思恋之情。 常恩多抖了下缰绳,拍马正要前走,突然身后传来一呼喊:“恩多兄!” 常师长勒马回头,举目望去。只见一个魁梧伟岸,佩着少将领章的五十七军军官万毅,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向他走来。于是,常师长滚鞍下马,走向万毅身边:“万老弟,你刚当了旅长不忙么?怎么也到河边上溜达来了?” “常长官好!”万毅举起马鞭,照路边一棵大树就是一鞭子,“出来遛遛马,散散心,恩多兄,你呢?” “彼此彼此!你我之间就不要长官长长官短的了,自己的兄弟没外人。”常师长做了一个手势。两人放声地相视大笑,各自牵着马,并肩前行。常恩多笑逐颜开地,“万弟,你对咱五十七军目前的处境如何看?” “这个……”万毅突地停住,忧心忡忡地说道,“四个字:四面楚歌!” “啊!”常恩多大吃一惊地,“有这么严重吗?” “呵呵!”万毅冷冷一笑,没有吱声。 “万弟!”常恩多,“现是开饭的时间,咱们下去看看?” “好,好吧!”二人同时上马,向不远处的一个连队的大门走去。 这时,各处官兵正在开饭,士兵们边吃边骂,端在他们里的全是发霉的地地瓜干和臭萝卜头,苍蝇蚊虫成群地围着他们飞舞乱叫。一位打摆子的士兵躺在地下*着,一个小个子士兵端着霉地瓜干和臭萝卜头正在给他喂饭。打摆子的士兵艰难地咽了两口,推开饭碗摇了摇头,不想再吃了。 一边的一个大个子士兵气愤地把饭碗往地下一放,骂了起来:“他妈的,咱东北军五十七军是小娘养的?我们自从北方调到这苏北鲁南之后,吃的全是霉地瓜干,就的也全是臭萝卜头,在这传染病流行旺季,我看不被敌人打死,也得给病死和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