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章 途中

    车厢里吵杂，窗外车轮的声音不绝于耳，李炳光觉得，完全是一种折磨，根本睡不着。他想起来把窗关上，可车厢里的气味，实在无法忍受。对于李炳光来说，今晚将是个难熬的夜晚。

    由于他们要去的地方，没有动车经过，也没有特快列车，他们只能选择普通火车，那种无论大小车站，都要停上一段时间的火车。要是把不必要的停车时间，压缩起来，很有可能提前几个小时就可以到站了。

    老朴在出发大概规划了线路，如果坐动车到贵阳转车，会耗费更多时间。因为他们要去的地方，每天只有一趟中巴车开过。没办法进行无缝衔接式转车，要怪就怪他们去的地方太偏僻。

    火车的速度不快，老朴查阅过时间，大概要一天半左右才能到达。李炳光不得经历一次，在火车上过夜。刚开始时，对他而言，既好奇又陌生。好奇的地方在于，火车上过夜会有什么感觉。陌生的地方则在于，这将是他第一次坐夜车。

    当真正体验到了，李炳光觉得十分痛苦。他宁可多花点钱坐卧铺，可是，这趟列车全列只有硬座。他们坐的椅子，不能像动车一样，调节靠背角度，李炳光只好歪着头，倚在靠背上睡。

    不管尝试何种角度，李炳光仍然无法入睡。除了睡姿无法保持以外，那就是窗外传进来的车轮声。整个晚上，他仍然无法适应。偶尔只是闭上眼睛几分钟，正准备要睡着，便由于姿势不对而醒来。他很怀疑这种睡姿一觉到天亮，明天的脖子是否还能动。中途停了两次站，李炳光都醒了，看见别人拿着行李下车，李炳光也想跟着下去，到酒店里面睡一晚，明天再搭车好了。

    他打开手机看时间，凌晨三点二十，想到一天半的倒计时，连一半都不到，李炳光就觉得十分痛苦。他索性从座位上起来，走到车厢抽烟区，抽起烟来。

    透过车门上的玻璃，他看到外面一片漆黑，往天上看去，没有星星，更没有所谓的美丽夜空。李炳光连树的轮廓，都无法看见。有时，远处会有零星的灯光，一闪而过。他宁愿相信是鬼火，三点多哪个农家还会点灯，毕竟不是在大城市里。凌晨两三点还没睡，在城市里随处可见，可能在追剧，可能在工作，也有可能是玩手机。

    他无法想象住在山里，凌晨两三点没睡，能干些什么事情。那些住在山脚下的村民，孤伶伶的与田地为伍，深山老林里，没有邻居可言，或许有大树陪伴。这些人祖祖辈辈都守着大山，耕种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们没有城市里如此多姿多彩的生活，自然各式各样的欲望也就没有那么强烈。

    可是，钱在这里仍然可以起到作用。即便是自给自足，钱仍有它吸引人的地方。他们或许没什么奢望，只求能一天三餐吃饱。但钱是一切的动力，不管是为了生存的人，还是为了生活的人，李炳光是这么认为。

    李炳光收回视线，这段时间，他心里特别多感概。火车轮子在铁轨上发出的声音，又变得吵闹起来。李炳光待会试试戴着耳机能不能把杂音盖掉，他现在犯困，还有点头晕。车厢里剩下的人还有很多，他们都像吃了药一样，全都睡得安安稳稳。

    只有少数几个没有睡的，没准他们跟李炳光差不多，也是第一次在火车上过夜。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聊天。其中一个中年走进抽烟区，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中年人很高，皮肤黝黑，但比较瘦。

    中年人不停打火，又用手挡风，身子转了几次换角度，火机依旧打不起火。“小兄弟，能借个火吗？”他没辙了，转向李炳光，做了打火手势。李炳光从裤袋里，拿出火机，递给他。

    点着烟后，中年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满足的闭上眼，整个人都得到放松了。接着，他向李炳光道谢。“你是要到哪？”李炳光接过火机，中年人顺势问他。“天溪岩。”李炳光说。“什么？”或许是火车声太吵，中年人侧过头问道。“天溪岩。”李炳光试着加大音量。

    “天溪岩？”中年人没有听过这个地方，他思考了一会，继续说，“没听过。”他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去。”不知道也正常，李炳光自己也只知道名字，除此以外，一概不了解，更别说确切位置了。

    “是工作吗？还是回家？”中年人问。“出差，和一个同事。”李炳光指了指车厢。中年人点点头，示意明白。“不容易啊！出差很辛苦。”中年人随后说道。“你也经常要出差的吧！”李炳光问中年人。他大概猜得出，中年人以前的工作，也是要经常出差。

    中年人点点头，继续说，“不过现在好多了，交通方便，不是特别偏僻的地方，都很快能到。”“你是到哪里？”李炳光问他。“回家。”中年人摇摇头，他似乎很喜欢用头部作为肢体语言，“下一站就到了。”

    两人又聊了会，一支烟的时间，聊得不多，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话题。回到位置的李炳光，继续坐在那里发呆。到五点多的时候，中年人到站，下车前还刻意跟李炳光打招呼。外面的天色渐渐亮起来，李炳光的精神很差，他整个晚上没有睡好。

    老朴则在一旁，睡得像头死猪似的，李炳光挺佩服他这一点，无论何时何地，或者要面对什么事情，他都能坐到一躺下去就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