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伍福临门

    即使是再迟钝的人，也总是会有种自己能预知危险降临的感觉。因为这是生物在岁月长河不断挣扎求生而锤炼出来并烙印在血脉深处的本能反应之一。

    这种本能的意义，是生命对危险的自我提醒和保护。

    于是当这个明明艳阳高照暖意融融的春日晌午不知为何刮起一阵阴风，并弥漫起令人脊背发凉的萧瑟肃杀之后，就算是最贪财的商人，也不愿意在这样一个敏感而危险的时刻开门迎客。损失点收入，总比失去性命要好得多。

    因为“福”到了。

    福到，本来是件好事。不论是高门大户还是穷苦人家，谁会不希望福到自家？可偏偏有些“福”是不能随便迎进家门的。否则你迎回家的很可能就不是福气，而是晦气，是灭门的灾祸。

    当那个穿着一身打着大小补丁的粗布衣，背着一只磨了边的破斗笠，面有菜色精神萎靡的年轻人一边高喊着“福到了”，一边烦躁地拍打着每一家门外挂着酒旗的店铺大门时，无数双躲藏在门缝之后的眼睛只是带着紧张与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却没有一家店铺敞开大门接纳“福气”。

    因为他们不确定这一次到的究竟是福，还是祸。

    “老子饿了——”多次尝试无果之后，年轻人捂着自己的肚子恼火地吼道，“这年头，连送上门的福气都他娘的没人肯接么？”

    原本寂静的街道一下子就热闹起来。长街两边的店铺纷纷开门，无数的吃食被兴高采烈的人们摆在供桌之上抬了出来，仔细看去，竟全是用来供奉神明或是祭祀祖先的东西。

    “光有吃的？”年轻人抄起一只包着油纸的烧鸡，根本不在乎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三两下扯掉油纸，就那么席地盘腿捧着油腻腻的烧鸡大口啃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于是又有许多价值不菲的美酒被呈了上来。有那么一家人摆出的，竟还是大内珍藏的御酒！

    “吃的凑合，喝的还算不错，可惜——”年轻人从嘴里抽出被吮吸得干净溜溜的鸡腿骨，端起那坛窖藏了不知多少年的御酒也不用新酒勾兑便径直灌了一大口，哈出浓烈的酒气自言自语道。

    “奴婢苏晓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来侍奉公子。”年轻人话音刚落，两位衣袂飘飘如仙女下凡般的绝色女子便摇曳着婀娜醉人的腰肢走出一户人家的大门，朝着年轻人款款而来。

    “你们俩的名字一样？”年轻人笑问。

    “奴婢苏晓，是晓风残月的晓。”白衣女子盈盈笑道。

    “奴婢苏小，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小。”绿衣女子一边说话，一边娇笑。

    “看来你家主人应该是个有福的！”年轻人伸手揽住两位绝色的纤腰哈哈大笑。送出两位美人的那户富商立刻露出狂喜之色。得到这个年轻人一句“应该有福”的话，简直就无异于得到了江湖中最值钱的承诺之一。

    “多谢公子！”两女齐声说道，一点都不介意年轻人那一双油腻腻的怪手在自己身上肆意游走。

    “那么你们告诉我，你们家主人想要什么样的福气？”年轻人将脑袋埋在苏晓的粉颈间深深吸了口处子的幽香。

    “我家主人说了，只要公子愿意交个朋友。”整个人几乎都贴在年轻人身上的苏小咯咯地笑着说道。

    “哦？交朋友？”年轻人的表情突然有些异样，旋即转变成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一坛勉强能喝的糟酒，加上两个洗脚丫头，就想跟我做朋友？”

    “奴婢该死！请公子饶命！”年轻人话音未落，两位绝色佳人已是惊骇之极地跪伏在他的脚下，纤柔的娇躯如筛糠般颤抖不止，原本或甜美或清丽的声音也都走了样。

    刚才还一脸狂喜之色的那户人家此刻已是面如死灰，为首那位看似主人的老者黑着脸沉吟片刻，竟一咬牙冲向自家门前的石狮子，将自己的脑袋撞了个粉碎。

    “太贪心的人，就算有福也消受不得。”年轻人满意地点点头，不再看向那户在转眼间先后便经历了大喜与大悲的人家，伸了个懒腰轻描淡写地说道。

    死寂。

    令人压抑的死寂。

    大街上再次空无一人。

    因为有人用贪婪激怒了天下三大出尘秘境之一、福星山庄的少庄主伍福，让这位“福星”摇身一变化作了灾星凶星。于是他送的就不再是福气，而是晦气，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