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泪迷眼,心沉雪
酉时西厂前厅 多数宾客已到场,左边依次有洛家堡众人,无尘观前任观主悟心道长、现任观主了明道长及弟子,水炎帮帮主霍武及弟子。右边则依次为罗成和罗雪,岘山派掌门铁无行和弟子,天升镖局老镖头的遗孀、代表弟子和几位镖师,其次便是一些零星的派别。 因为如今洛枭和洛蛟都是国舅,所以台上特意为他们留了贵宾席。 眼下还有几处的位子是空着的,玉连城在屏后巡视了一番,心下已然明了,严氏父子、出尘师太、王嫣霞、胡威等人还未到。 众多的江湖人士每人一言一语,整个晚宴已然炸开了锅。 “这卢小芸究竟是个什么来路,怎会有勘破宝图之法?玉连城向来城府极深,宴请之中定然诸多的花言巧语。”了明道长对于传闻一事,仍旧难以信服。 “自己不也还是来了。”铁宣以为隔着中间几丈的距离,自己的轻声嘀咕就不会被了明道长听见。 了明想要给这个莽撞的后辈留个教训,然而岘山掌门不动声色地挡下了那一指内力,用自己的内力向了明道长传声:“我徒儿长居深山,不识礼数,望道长见谅。” “你们说,这玉连城会不会在这酒水之中下毒?”天升镖局现任当家——田甫名的遗孀田李氏一番话,让霍武和其他几个小派的掌门纷纷放下了酒杯。 “田夫人,这……你可用银簪试过?”霍武一想到毒药脸色就发青,便是没喝毒也似中了毒,“再过几日可就是我老霍的生辰了,我那不孝的大徒儿跟着严木峰,至今都还未捎来音讯哇~” “谁让你这酒痴见了好酒就把持不住。”田夫人红唇微启,人如其声,一样的圆润细致。虽说年近四十,可乍看之下她仿佛才三十出头,艳红的珊瑚珠串映得她双颊俏丽,风采依旧。“无尘观本有戒律,自不会饮酒。岘山掌门内功深厚,也能自行将一般毒药逼出。我虽好酒,可也留了个心眼。” 宴上忽的响起三声鼓掌,引得无言猛然抬头,台下众人也纷纷望向台上。 “不愧是当年江湖上的一朵‘辣花’,如今依旧是人辣,嘴也辣。”玉连城含着笑意从帘后走出,一身紫色绣袍,盛装而出,“田夫人勿需多虑,在下广发请帖,江湖人尽皆知,若是‘怠慢’了诸位,岂不是怠慢整个江湖。”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会笨到在今天动手。 “玉督主不愧是这西厂之主,架子大得很,只派了你的下属来迎我和兄长。”洛蛟对连城没有亲自出门相迎耿耿于怀,讽刺道。 “玉某今日所请乃是江湖中人,所以理当一视同。不过西厂也是食君俸禄,故而让洛堡主和洛将军上座。这般,合情合理。”玉连城笑里藏刀地回应洛蛟,话里的意思便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是你应得的,知足吧。 正题还未出来,洛蛟就先存着兴致,咽下了这口气。 江湖传言这玉连城心狠手辣,如今一见,田夫人难以相信传闻中的西厂督主玉连城,竟是眼前这个风度翩翩、俊美潇洒的公子。 惊于连城的容貌,众人还未缓过神来,却听得厅外传来出尘师太的声音:“老身竟不知玉督主还有不敢为之事!” 席间除了悟心道长、岘山掌门和洛氏兄弟之外,众人皆纷纷站起身来朝厅门口的严向天作揖,异口同声唤道:“严盟主。” 胡威见帮主果然也在席间,兴奋地来到霍武身边:“帮主。” “你小子太没孝心了!眼看我就要四十大寿了,你还一门心思闯江湖!”霍武勒着、掐着胡威,没有一点帮主的威严,两人就像两个大男孩再胡闹。 “各位不必拘礼。”严向天转而面对台上的连城,恨道,“玉连城,今日我要在各位江湖大宗和前辈的面前历数你的恶行!除了你这jian佞败类!” “严盟主此话言重了。想我西厂成立百年有余,盟纪三年,元帝立朝纲、封百官之时就命西厂统调江湖。念在严盟主德高望重,又是众望所归,朝廷姑且就让您当了这个盟主。但是严盟主不思恩德,却意欲蛊惑众人颠覆西厂,这不是颠覆我朝朝纲是什么?晚辈不过是奉旨办事,为君分忧!”连城义正词严,见众人有些动容,转而又叹道,“唉,偏偏这江湖之中有那些偏听偏信,不明真相之徒啊。” “玉连城,休要胡言!若不是你等为恶太多,我又怎会号召群雄?” “为恶太多?不知严盟主所说为何。”玉连城在台上居高临下,轻瞥了一眼严向天。 严向天蔑视着台上的男子,若非为了博得席间众人的支持,他何需费这唇舌。“这江湖之中,谁不知你是西厂中为首的杀手,从小便是这西厂的杀人工具!” “晚辈自小便受人所制,不得已成为一名杀手。自知老督主所为并非正道,所以大义灭亲,希望让西厂走回正途。再说,也不见得江湖中各位对十墨盟有过口诛笔伐,何以独独针对晚辈?” 台下众人欲言又止,纷纷哑了口,毕竟当初众人对玉连城的偏见也是源于他的出身,但同为杀手的十墨盟亦正亦邪,从未被江湖非议,甚至被好些人景仰,不可谓不公。况且当时玉连城确实年少,受制于人确是属实。 “你所做一切不过是觊觎我手中的宝图,竟还砌词狡辩!你费尽心机追寻我儿直至大漠,乔儿被你所擒,你便逼问他宝图的下落!” “令公子若是被晚辈所擒,怎会平安回到江南?罢了,晚辈今日宴请诸位并非为了这些不清不楚的江湖纷争,而是为了晚辈刚认的义妹,想要与诸位同庆同乐。” 一听到正题,急于知晓宝图之谜的众人纷纷劝说严向天。 “严盟主,既然此事难在宴上辩明,不如日后再说。”一些宾客扬声附和。 “是啊,莫怪我妇道人家话说得太直,今日众人赴宴都是为了珏氏宝图的秘密。严盟主你且将此事放一放,待改日我们将此事查清,再来定夺。”田夫人依旧直言不讳。 悟心道长和岘山掌门一声不吭,显然也是默许了众人的言论。 “我就一粗人,孰轻孰重,各位拿捏哈。”霍武表面一介粗人,却是话中有话,引得众人自省。 严向天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也深知要除掉身为西厂督主玉连城,绝非一时一刻之功。众人为了珏氏宝藏此时肯定听不进自己的话,而且自己对与宝图的秘密同样耿耿于怀,不如等那个小丫头出来,见机行事。 严向天不愿入座,便与出尘师太站在一侧,看这玉连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台上款款走出一位步态端庄,眉眼间透着灵气的小女孩。 见玉连城向众人介绍那位女孩便是“卢小芸”时,严向天和出尘师太不禁满腹疑问,胡威和洛枭顿时傻了眼,正要饮茶的洛蛟也是忘了自己手中的那盏差。台下唯有罗氏兄妹心知肚明,其余众人则是细细端看台上的女孩。 玉连城牵着杜小杏向众人介绍:“这便是我的义妹,卢小芸。” 杜小杏虽然对卢小芸因妒生恨,此刻却不得不以她的名义自居,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小芸初见各位,礼数不周,多有海涵。”杜小杏微微一施,俨然一位大家闺秀。 洛蛟不动声色地饮着嘴边的茶,他想好好看看这玉连城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眼见约定的时间已到,少爷却还未出现,无言便按照少爷的吩咐去东厢房接人。他转身刚要迈步,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个约定之人如期出现在了眼前。看到小芸背上的包袱,他知道她已经决定要离开了。 “她不是卢小芸。”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能在这么多人面前那么大声,而且此刻我因为急着赶来正气喘吁吁。我渐渐缓着气,抬头一眼便瞧见了连城,他的眼神好似在说:你不该来。 多亏了林紫燕、王嫣霞和严木峰,我和严木乔才能赶到前厅。 “台上的卢小芸是假冒的,真正的…” “真正的卢小芸,是我。”抢过严木乔的话头,我第一次发现说明自己的身份,竟然需要勇气。想着身边的严木乔,我心中又起一丝愧疚,对不起,又一次利用了你。我会阻止连城的计划,但我也不能让连城陷入困境,而这更是我对付严向天的一次机会。 见大厅门口的女孩坚定地注视着连城,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西厂这究竟唱的是哪出,席间顿时炸开了锅。 洛蛟心中暗念:呵呵,这戏是愈发精彩了,卢小芸竟然和玉连城站在了对立面。 我缓缓向前走去,不远处的身影渐渐清晰,此时他不在骏马之上,此时我们不在苍茫大漠,为什么我这几步却走得如此漫长、身心俱疲? 连城,我曾经想要远离风雨,也想躲在一片世外桃源中,但你却在这漩涡之底,所以,我来了。 “玉督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哪位才是你的义妹?” “小姑娘,你说你是玉督主的义妹,可有凭证?”岘山派大弟子铁卬问道。 田夫人瞥了一眼严木乔,转向厅中的女孩:“若你是玉督主的义妹,你又怎会和严大公子在一起?” 杜小杏见卢小芸突然出现搅局,便想先发制人:“各位不要被她骗了,她不过是我的一名丫鬟,因为心生妒忌所以在此污蔑我。” “杜小杏,京城人士。父亲杜淮安,本是地主家中二少爷的书童,而后跟着二少爷做了管家;母亲胡玉桃,是地主家的丫鬟。”想着杜小杏身世背后的秘密,我不由得体会到其间的辛酸,语气也从一开始的咄咄逼人变得和缓,“我已经将你的身世告诉了大家,你也不妨说说我的身世,或者说你向大家说说关于‘卢小芸’的身世。” 我抬眼瞥向杜小杏,如同挑战。 杜小杏一时语塞,握着粉拳却又发作不得,憋着气看向卢小芸。这个卢小芸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竟能把自己的底细探得一清二楚。一定是西厂里的人告诉她的,一个过气的小姐,还能这般笼络人心! 觉察到督主的眼神,杜小杏心领神会地回道:“小芸并非大盟中人,小芸来自漠北之北的一处神秘部族。百年前,我族之中的圣女离奇失踪,她便是珏凌——珏夫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甚至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 “难怪珏夫人年纪轻轻便身手不凡、名震江湖,原来她是圣女。” “既然小芸小姐与珏夫人源自同族,那一定能够破解珏夫人留下的宝图秘密。”人们七嘴八舌,争相问出口这个最让人关心的问题。 一瞬间,出尘师太眉眼舒展,好似听到了什么好消息,但这台上的女孩连身份都是假的,方才的说词极有可能是玉连城指使的,这般想来师太又沉下了心思。 严向天瞥了一眼悟心道长、了明道长和岘山掌门,却见他们丝毫不为所动,心想:他们也是为了珏氏秘宝而来,为何却是这般反应?难道他们此时还在装清高? “噗。”我不禁笑喷。“族人圣女?实在可笑。”我摇了摇头,解释道,“若她得知自己的身份竟能如此高贵,怕是要从墓中起来感激你这丫头了。” 不明真相的众人个个气愤,更有人指着我怒道:“你个刁奴!冒名自家的小姐不说,还敢对珏夫人不敬!” 突然我想戏弄戏弄眼前的杜小杏:“既然你说和珏夫人是同族,那你知道什么是飞机、汽车、电视机、英特网、动漫?”我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掰手指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