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话 锁链中的妖怪
急促的呼吸忽然平息下来，小茵大大的喘了口气。 眼前的身影，小小的，整个人蜷缩着就像一个受惊的孩子。她的身边不足十米的地方，一只巨大的野猪颓废倒地。嘴里冒出一连串的白沫，四肢早已僵硬。 在小茵的眼中，它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不祥的黑色气息，像无数触手在纠缠着。 “去死去死去死…………” “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小离不要怕哦，我永远都会陪在你的身边的。”紧紧地将那个身影拥抱，小茵语气温柔的安慰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发誓过的吗？一定要保护她的，一定不让她受到伤害，永远不让她一个人面对着这种黑暗。 ‘食言了呢，真的食言了！’尽管小茵内心中痛苦的嘶吼，但是她脸上还是那样的温柔。紧紧地抱着她，将向抱着整个世界。 嘴里的呢喃渐渐消退，精神的极度紧张使得莫离陷入了沉眠。 ………… 随着那扇柏木窗子的开启，窗外那清晨的一抹阳光照射进来，室内原本的朦胧被驱散，灿烂的光带来了全新的生机。 困倦的从床边站起，因为一晚上守护，小茵已经有些疲倦。床上的小离还没有醒来，可能是因为心中的恐惧还未褪尽吧，她蜷缩着身子，将被子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 看着这一幕，小茵有些心疼的安抚着她的脸颊：“小离，很快、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呢。” ………… “这几天多谢你们的照顾，今天我准备了早餐，希望你们喜欢。”本来早餐之类的东西都是那两个夫妇准备的，但今天小茵却在他们走出小屋之前就准备好了。 “是吗，那就谢谢了……”面无表情，甚至一点表示都没有，两夫妻就这样坐了下来。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尽快吃完，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可以了……也许，那个人没来，也许自己不该相信她们的！ 悄悄的退出大厅，趁着她们吃饭的短暂时间，小茵偷偷潜进她们那间小屋。 ‘太可疑了，除了吃饭等一些必要事情之外，这夫妻俩四天来一直没有走出那个房间！’推开偏房虚掩的门，她看见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两边是几个巨大的书架，中央是一张宽大的书桌，其上文房墨宝，文集古书尽有。但是，奇特的还是房间的宽大书桌之上…… 放置着一个香炉，供奉的不是神仙，不是菩萨，不是鬼怪，而是一页昏黄的纸片。 “果然有古怪啊，这种东西？”拿起古籍看了看，眼睛之中流淌过无数的因果丝线，沿着这页黄纸上纠缠的丝线看去。未来，过去……种种场景变化着，在她眼中展现出真实的一幕。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之后，她的‘漏尽天眼’已经可以在一定限度上自由开启。 ————炎热的天，一个书生在林间迷失，经过森林深处一个古老的庙。里面放置的是一些残破的东西，一把扇子、一些黑色的布条、一卷古籍。 书生是个爱书之人，很自然的拿起来观看。古卷上写满了鬼怪的文字，像是无数的戒律。他离开的时候取走了一把扇子，和一页古籍。 ————离开之后，书生没有发现，原本的神庙中，一丝丝的黑气缓缓溢出。 不知几个春秋，黑暗中一个的小小的身影出现，行走在这个森林。 ————平凡的一家，原本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间崭新屋中。家中还算殷实，成员也相亲相爱，似乎一切都是如此的美满。 但是，不知为何……深沉的雾霭在林间弥漫，锁链的异响也频繁出现。画面中的人渐渐出现异常，笑容减少了，整个家笼罩在一片郁郁寡欢中。他们，似乎遗忘了笑…… ————最后，所有画面回归：一个黑暗的环境，一个破败的神庙。 “真是的，早点拿出来不就好了吗！”脸色臭臭的抱怨了一声，小茵将那也黄纸片撕下一角，趁两夫妇没回来的时候离开。 ………… “小猫咪，记住这种气味，然后把它带过来，它就在那个森林的深处！”回到自己的小茵抱起小猫咪，随后细心的吩咐着。 她知道小猫咪很聪明，一定听得懂的，而且会很认真的做好。。虽然看起来它和小离总是打打闹闹的，其实这两个小家伙可是很要好的呢~ “喵呜~~”伸出小爪子挥了挥，她狠狠的点了点头。 转身看了眼那个还未醒来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家伙醒着的时候老是缠着自己，觉得很烦人，但是看着她这样没精神的躺着，总觉得有些难受~~这时，小猫咪无端的想起来那个总是抱着自己的老人……或许，喜欢自己的，也是自己喜欢的人，又出现吧！ 从小茵的怀中跑了出来，她直接跳下窗台。落地后身形一串，极快的消失在树林间。 ………… 时间静静地流逝，俩夫妇没有发现任何的状况，依旧还是那样，躲在那个房间不出来。小茵在等待着，她知道在小家伙还没有回来、莫离还没有苏醒的情况下，单凭自己是收拾不了那家伙的。 第六天的夜 夜色弥漫着，无限的雾霭 诡异的锁链声再次响起，浓重的雾霭已经将四周围拢，伸手不见五指或许夸张，但是十步之外不见人却是无疑。 “这么样，现在可以拿出那也写着戒律的黄纸片了吧。不然的话，不幸会继续下去的。”直接将那间偏房的门大开着，小茵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像是要将自己吃掉的人。 “你在说什么，什么古籍我不知道。但是你要是再不将门关上的话，我们会死掉的！”完全没有理会，两人大声的咆哮着。 “相信我一次！”看着这两个马上就会动手的家伙，小茵面色尽量平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让开！！”伸手将小茵推开，那个谢顶的中年，面色有些狰狞。 “痛……你这样的话，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梦魇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小茵脸色但是闪过一下喜色。 “我才不管，现在必须将门关上，必须将门关上……”喃喃着，疯狂的样子有些恐怖：“要是你再啰嗦的话，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不应该相信你们的！！！” “你们想干么？”看着两人眼中冒着危险的光，小茵小心的后退着但却没有恐惧。 “让你安静一会！”面色狰狞，极度的恐惧使他们失去了理智。 “住手！离开小茵，通通趴下。”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穿着睡衣，脸色还有些糟糕的小离已经醒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动不了？” “你这是什么妖术！妖怪！！”直接趴在地上，两个神智已经有些不清的家伙大声的咆哮着，门，还没有管。外面的黑暗中蕴含着无限的恐怖，淡淡的鬼影，响动的锁链………… “快将门关起来！！！” “小茵，你没事吧。”没有理会两人，小离将倒在地上的小茵扶起。 “当然不会有事了，只是……唉~~”看着担心的小离，小茵不禁笑了出来。真是的，刚刚还是自己在担心她呢，现在居然反过来了~~~ “快将房门关起来，会死的，会死的！！！” “不会的！”小茵挣脱莫离的怀抱，对着两夫妻肯定的说道：“一定不会的！” “……你知道深林中的那是什么吗？那是虚耗，只会吸收别人的欢乐、使他变得忧郁。” 听到这里，夫妻两人狰狞的面色变了一变，终于不再吭声。 “这……这样吗？” “是的，我会解决所有问题！” ……………………………………………………………………………………………… 夜渐深，周围浓重的雾霭甚至可以在树枝上凝聚出大大的水滴。 几个人站在房前的那块空地，身后，房间所有的门都敞开着。同时，小茵已经把那页黄纸拿在手上，不知是不是错觉，两夫妻眼中，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光笼罩着那页黄纸。 “真的可以吗？” 像是感受到那种终极害怕的气息终于消失，浓重的雾霭中，锁链声越来越近了……… “放心，一切都会在此结束，我已经看到最终的结局！” 锁链声已经近在咫尺，那个小小的身影甚至可以隔着雾霭看见。 “快点啊，它要出来了！！！” “你的话真的可信吗？” 两夫妻在那个身影的接近之后越来越紧张，神情可以变得不信，甚至想要逃进房中。 ——“会的，一定会结束的！”小茵握了握道。 “嗖”的一声，一只全身雪白，左边的眼角上却有一块叶子般可爱的灰色绒毛…… “喵呜~~~”串进小离的怀中，小猫咪舒适的蹭着她饱满的胸部。 “啊咧~”小离有些不信的摸了摸小家伙的耳朵，以前这个小家伙不是不让自己抱的吗？ “终于要结束了！”小茵看到这一幕笑了笑，将小猫咪嘴中咬着的那本残旧的书籍拿出下来：“干的很好呢，我会告诉凛jiejie的~” “喵~~~”得意的扬着头，小家伙骄傲了~~~ 两夫妻那里得到的一页黄纸，自己撕下的一个残角，那本破烂的古卷。 “逮捕非人！”组合，在一种淡淡的威严的金色光辉中，那一页黄纸、那个残角重新融汇如那破烂的古卷。变得崭新，重新完整后的古卷居然像是从久远的岁月中直接走来，没有一点岁月留下的痕迹。 在古卷淡淡的金光下，周围的雾霭一下子淡去很多。 一个身影，身穿红色的袍服、长有牛鼻子，一只脚穿鞋着地、另一只脚挂在腰间。浑身缠着无数的锁链，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无数闪烁着淡金色光辉的锁链从古卷中涌现出现，将那个家伙捆绑后拉扯古卷之中。 “不，我不要回到那里，我只是来找我的那把扇子！！”它声嘶力竭的控诉着，似乎在为自己的命运悲哀。 很多年前，因为偷盗，自己被一个读书人用一本戒律法典镇压在那间古庙里，但是他经常来和自己说话，最后的夏天，他为自己带来了一把扇子。但是……三百年了，自己足足寂寞了三百年，再也没有见到那人。他消失在岁月中，自己却独自的忍受着无声的寂寞。 或许——就算自己的刑期满了，也不该出来的。 “不！！！”在被拉进那本书籍的时候，它发出了最后一声嘶吼。 “喵呜~~~”就在此时，小离怀中的那只无辜的小家伙也被那种锁链拉了进去~~ 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下，小茵有些头疼的小声嘀咕着：“小家伙，你就忍忍吧。” “它不会有事吧。”小离看着自己怀中的小猫咪被拉进古卷，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会啦，让她安静安静也不错呢~~~” “那个……”犹犹豫豫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因为从始至终，在他眼中没有任何的怪物出现，只有那突然重组的古卷、诡异消散的雾霭、突然升起的惨嚎…… “刚刚是怎么回事？” 扬了扬手中那一卷闪烁着金色光辉的古卷，小茵大大的笑着：“再也不会有事了，真的！” “真的？” “一定，以署长的名义起誓！” ……………………………………………………………………………………………… 隔天中午 “要记住，以后要准时吃药，这是一种唤醒自身高兴这种情绪的‘药’。”门口的小茵认真的嘱咐着。 “多谢，我们知道了。”尽管心中还有些怀疑，但是昨晚那些浓郁确实是消失了，而且那种锁链声也没有再出现。这样看来，那个应该是消失了吧，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但就算长久积压在心中的疙瘩消失之后，他们的心情似乎也没有变得开心，似乎真的忘记了开心这种情绪。 小茵看了也不在意，这才是正常的吧，相信过一个月左右，他们就应该会笑了吧。 “小离，我们回家了！” “嗯~” 四周落叶萧下，她们终于回家了。 ………… 一段路程之后，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视野范畴。 小茵在莫离诧异的目光中把那卷古籍取了出来。 “小离，这是什么啊？哎呦，你干嘛敲我啊？？？”在小离惊讶的眼中，一个长着三个头的怪物出现在她们的眼前。左边头的额头，印刻着‘法’，右边头的额头，印刻着‘情’，中间的头，额上乃是一杆秤。他全身隐隐约约，不是很真切，但是脸上却有着一种不散的正气。 “叫你一点都不看书！！！”狠狠的给了这个家伙一个爆栗，道。“审判里面的‘虚耗’。” “审判开始。”中间的头。 “三百年的刑期已过罪责的惩罚相抵，可以释放。”左边的头 “复议，盗窃村子的粮食是大罪，但是三百年的寂寞足以抵偿，可以释放！”右边的头 “最终判决……释放。”中间那颗头额头上的秤已经移到到称砣一边，最终决断道。 “审判小猫。” “无罪，不须审判！”左边的头 “无罪，建议尽早释放！”右边的头 “最终判决……无罪释放。”那杆秤已经倒向称砣一边，中间的头最终宣布。随着最终审判的宣布，三头刑人重新回到古卷。 小猫咪和一只身穿红色的袍服、长有牛鼻子的家伙却从古卷中走了出来。 “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抱着串出来的小猫咪，莫离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是内心的好奇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又敲了下她的小脑袋，小茵一脸气愤：“真是的，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署长回来也一定会狠狠地敲你的头的。这是‘三头刑人’，是能洞察一切的刑罚之神，它的出现，全因人类喜欢在墓地况放入丝绢，而丝绢中写上不少做人道理和戒条，在吸收日月精华，以及被灵气侵袭后，三头刑人便会诞生于世。” “哦~~~原来是这样啊。话说，你是怎么知道的？”看着那张得意的小脸，莫离隐隐有种想要亲吻的感觉。 “三头刑人严格来说应该被定位为‘神’，比怪物高级少许。它最大特征，便是拥有三个头，每个头都会有自己的意见，但最终还是以中间的决定为准。若你没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三头刑人绝不会伤害无辜，是很有原则的怪物。”说了一大通之后，她的说道：“这是《御青见闻录》中记录的一种信仰神，你真是一点都没看书啊。” “没关系了，你看了不就好了！”笑嘻嘻的，只要不是那种黑暗的环境，莫离永远笑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唉，算了。但是你回去也必须好好复习哦~~” “喵呜~”怀中的小家伙也伸出软绵绵的小爪子对着小离的脑袋拍了拍，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在说着什么，似乎也在为她加油~~ “呜呜……咱居然要这个小东西教训，不活了！！！” ………… 在三个小家伙欢呼的时候，那个家伙却茫然的站在一棵大树边，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两个眼中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人类女孩子和那只小猫妖。浑身上下纠缠的锁链已经消失，行动也可以变得灵活了一些。 这么说呢？ 此时的它心情也很复杂呢，本以为又要禁受无数年的禁锢。但没有想到只有一个小时不到的功夫就出来了，就连缠了自己三百年的那身锁链也被那个‘三首神’收回了。 但是，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那个……” “嗯？怎么了？”三双疑惑的眼睛一起盯着它，道。 “我该怎么办？” “啊咧，你不是自由了吗？”莫离不可思议的看着，似乎很惊讶。 嗯，也可以理解的吧，骤然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反而有些无措了呢。 “你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不可以做坏事，尽量远离人类的足迹吧。”说道这里，小茵扬了扬手中的那卷已经诞生出‘三头刑人’的戒律古卷：“你的名字可是刻在这里哦，要是做坏事的话，它可是会直接把你拘押回来的。” “这样啊……”神色迷茫，它朝着森林的最深处默默的走去。不知为何，看着它的身影，两人不自觉的有些悲哀。 妖怪，都是如此寂寞吗？ “你在寻找这个吧，还给你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小茵急忙从身后的包包中取出了一把铁质的扇子扔了过去“以后不要再去打扰别人的生活了，你会不自觉地吸走别人的快乐的。” “什么……扇子，我的扇子，他留给我的扇子！”回身疑惑的问道，但是眼前的一幕却让它第一次快乐的笑了。 “呜呜呜……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大声哭泣着用自己的脸蹭着自那把简陋的铁扇子。这个永远只会吸收别人的快乐，自己却感受不到快乐的家伙，在漫长的一生中，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在悸动着…… 那扇子是一个已经消失在岁月中的人，留下的最后一抹痕迹！ ——三百年的寂寞之后，因为思念，它接近那里。因为恐惧，它不能接近那里。十几年的徘徊，十几年的等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