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塑料烧焦的糊味
绛河殿的软辇坐到歧阳宫是要半个时辰的,枕春一路颠簸,整个人伏在软辇上昏昏沉沉。晨光熹微洒在枕春白如雪一样的脸颊上,只映出乌青的嘴唇和通红的眼睛。抬辇的内侍小心翼翼,生怕颠簸了座上的贵主,一个不小心掉了脑袋。 “娘娘,歧阳宫到了。”苏白远远看见了歧阳宫的飞檐,小声提醒枕春。 枕春努力睁眼睛,看见前头歧阳宫红色的角门外头一个粉衫的女子正探头探脑看出来,见了仪仗又缩回脑袋去。问道:“那是谁?” 苏白一时也没有看清,猜测道:“瞧身段,倒像是您的庶meimei安御女。奴婢只远远扫了一眼,拿不准的。” “罢了。”枕春没空去理会,催促着内侍,“快去正门通报,本宫要见月贵人!让她给我……滚出来!” 临了澜月阁门前,枕春扶着苏白,凝看着紧紧闭着的大门,心中便已发狠了。 苏白前去起门,唤着:“月贵人可在,咱们娘娘要见您。” 如此又等了半盏茶时,日头渐渐大起来,枕春强忍着心虚气浮,死守着澜月阁的门前。她眼神一掠,见一片修竹后头一个粉色身影掠过,躲躲藏藏鬼鬼祟祟,便又想起来方才在门口见的探头探脑的身影。“苏白——”枕春欲叫苏白去拿那人。 恰听“吱嘎”一声,澜月阁的大门打开,月牙的贴身宫女阿钏拜在门口,诚惶诚恐道:“明……明婕妤娘娘,奴婢……咱们贵人……请您进去。” 枕春转过头来,再一次顾不上那么许多,喝道:“让开!”直径进了澜月阁。 月牙没有请她上座的意思的。她穿着一身儿楚楚可怜的月白衣裳,衬托着微微突出的小腹,双膝及地,直挺挺地跪在澜月阁门口。她朝枕春行了个大礼:“娘娘,明婕妤娘娘。” 枕春眼神一眯,毫不掩饰的恨恶,凌厉的神光刀子似地落在月牙的身上,问道:“我且问你,我二人之间可有冤怨?” 月牙的眼神里没有往日的惶恐、不安与胆怯,她对看向枕春,只柔柔弱弱地说道:“没有。” “那你是何故,要处心积虑地害我性命?!” 月牙的身子挺得笔直,脸上没有半分卑怯,出声却谦卑无辜:“嫔妾不知道明婕妤在说什么。嫔妾不知道明婕妤什么意思。” “呵呵……”枕春努力忍住嘴角狰狞的下撇与胸口钻心的疼痛,呵道,“你装得好一个卑微怯懦的下女,楚楚可怜的模样!你以为人人都被你骗了,却不知你劣迹斑斑的过往总有人知道!好……你若不认,便别怪我将你那一桩桩一件件的昭告于天下!” 月牙的肩膀微微一震,瞬间稳住了,她咬了咬牙笑道:“明婕妤娘娘七窍玲珑的心思,既是样样都知道,还来问嫔妾何故?” 枕春被她点通关窍,眼睛骤然恨得发红:“你认了?你想杀人灭口?”她凄笑一声,“你何以知道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你想一盏虾滑混着柠果子作砒霜毒死我,杀人灭口!你可知,如今阴差阳错中毒的是我心腹之心的人!你可知……我本从未想过揭露你的隐晦!” 月牙扬了扬下颌,不以为意:“您想未想过,您自己心里知道。虾滑、柠果子什么的,对娘娘这等贵女们而言不过是寻常之物,娘娘不必揪着嫔妾不放!” “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说得胸口气血一滞,枕春浑身颤抖,扬手一个掌掴落在了月牙因孕中未施粉黛的脸上。 枕春发力狠了,打得月牙钗髻散乱。 月牙双眼一闭,嘴角溢血仍旧说道:“嫔妾不认。” “妙极。”枕春怒极反笑,“如今本宫的绛河殿里,既是物证俱在,你的身份一查便知。那索性咱们去见柳jiejie,去见皇上!将你这肮臜的来历辩个分分明明,好让你知道我安枕春,也不是一味的软和。”说着抻袖上前,便去拖拽月牙的发髻。 “放肆!” 一个持重的声音传来。 枕春转过头去,之间一身宝蓝华服妆容精致梳着元宝髻饰八只赤金嵌海蓝宝发簪的柳安然,双手交叠,临门而立。 枕春身心俱疲疼痛加身,一见柳安然如见了亲人,眼睛霎时盈了泪水。她一时理智管不住自个儿,松了月牙,上前去拉柳安然的手。她泣祈道:“柳jiejie,柳jiejie……她在绛河殿的膳食里使计,害了我身边的小喜子。小喜子如今尚且不知人事,jiejie帮我……” “明婕妤。”柳安然微微侧身,避开枕春的手,“歧阳宫的嫔御岂能容你随意打骂,何况月贵人如今有了皇嗣。” 枕春听来心头一绞,疑惑地望向柳安然:“柳jiejie?” 柳安然不看枕春,望着自己手上戴着的一枚冰种的金镶玉戒指,声音淡淡的:“在陛下眼里,皇嗣是最重要的。故而,在本宫眼里,皇嗣也是最重要的。明婕妤你已经是一宫主位,但凡在大事上却莫错了主意。” 枕春看着眼前道貌岸然的柳安然,好似看见了一个陌生的人儿。她努力眨眨眼睛,向前行了脚步,抬手指向月牙:“错了主意?她是杀过人的!她是渔女纪氏,伢人送进宫的渔女!联合她哥哥纪大力杀害了宫女阿云……她如今便设法来毒害我!害了我的小喜子!” “明婕妤。”柳安然眼神落在纪月牙的小腹上,抬起眼来,看着枕春的眼睛:“月贵人就是月贵人,是陛下亲封的月贵人,明婕妤说的渔女,本宫是不知道的。” 枕春觉得此事当真滑稽,讪笑起来:“柳jiejie你要包庇她?咱们是什么样的情分…她算什么东西!jiejie你大可去殿中省彻查,看看她的面目!她哥哥是采办处的车夫,宫女阿云死的那日,她哥哥失踪了…若不是她设法送进绛河殿的糕点与柠果子同食如砒霜,小喜子又怎会…” “明婕妤娘娘!”月牙陡然出声,有模有样地哭泣起来,她扶了扶发髻,道:“嫔妾无有兄弟,娘娘何以刻意诬赖?那小喜子公公自个儿吃坏了身子,也要赖在嫔妾身上?熙妃娘娘仁慈,阖宫的人都吃了糕点与果子,倘若这数千人有个好歹,可都要赖在嫔妾身上了吗!”说着也是悲痛万分,“嫔妾卑微低贱,比不得娘娘出身尊贵。娘娘的父亲如今是二品大员,您要打要骂嫔妾绝不忤逆,可嫔妾肚子里的…是陛下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