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入京华深似海(昨天的二更)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涩涩的悲伤感又窜了出来,与他那次听到秦宜禄送回的消息时一样,这中莫名的悲伤缓缓地升起,熟悉的记忆渐渐涌出。 曹cao突然想起了他头次见到曹鼎时的场景,那时曹鼎正与曹家众小蹴鞠耍乐,那次他衣襟半敞,白净脸庞稍带红晕,三缕长须随风飘舞,好似神仙中人,第一眼就给曹cao留下了个风流倜傥的印象,那蹴鞠的一幕永远刻在曹cao的脑中。 他仍然记着,这位长者张扬的活力似乎从未因为年龄的增长而磨灭,随意间透出的洒脱曾经让曹cao羡慕不已。但是,除了这种气派之外,他却更贪婪跋扈!在曹cao的记忆里,从未有人贪得如此光明正大,跋扈得如此肆无忌惮。 但是,现在呢?曹cao缓缓地走了两步,来到那口棺材旁,一眼下去,他只觉得一阵眩晕:曹鼎一动不动停在院当中。刚刚从洛阳天牢运出来的尸体,衣服破烂比曹cao刚才见到的那些难民还不如。原本富贵的宽额大脸已经蒙上一层惨灰,稀疏焦黄的头发如枯草散着,嘴唇几乎成了迸裂的白纸…… 他再不能大声呵斥了,再也不能把手伸向女人和银钱了,当然,他再也不能和子侄们嬉笑蹴鞠了。 “子廉,你去帮你伯父脱了囚衣。”似是早已看惯,曹嵩见到这一幕并没有失态,仅是冷冷吩咐曹洪。 “诺……”曹洪的“诺”字几乎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看着伤痕累累的伯父曹鼎,曹洪为他脱下囚衣后再也忍不住了,狠狠一拳打在棺材上,拳头流血也浑然不觉,“这是遭了多大罪,伯父是被他们活活折磨死的。” 曹cao瞥了一眼那双齐根而断的脚掌,布满了血痂而又形态扭曲,眩晕感更重,再也不敢看一眼:“太过分了,刑不上大夫,他们想干什么?” 曹嵩此刻正负着双手背对三人站着,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冷冷的话语从那处传来:“这可不是朝廷的法度,估计是段颎派人干的。” 段颎?曹cao默默记下了这个人名,开始在脑海中翻找他的资料。段颎,好像是当朝太尉,曹家举荐上来的,只是后来好像因为一件小事和曹家闹翻。王甫手下的头号走狗,熟兵法。善攻坚。 这时候曹嵩转过身来,他满是血丝的眼睛一一扫过三人,冷冷地开口道:“当年陈蕃被宦官乱拳打死,记在官册上还不就是‘下狱死’三个字。段颎如今炙手可热,谁能奈何得了他?我只怪自己当初不该与他翻脸,该听你二叔的劝啊!” “二叔!”曹cao惊呼一声,他差点把二叔都给忘了,好像二叔曹炽是曹cao最害怕的人,这真是要见识见识了,“二叔呢?二叔在哪儿?” “怎么,你没看到,也对,毕竟他现在是这幅样子。”不知是不是曹cao的错觉,说这话时,曹嵩的口中没有一丝同情,“努,就在那儿蹲着呢。” 顺着曹嵩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曹cao震惊地看着瘫在墙脚,一滩烂泥似的曹炽,曹炽对曹嵩刚才的话没什么反应。更准确地说,自从出事以来,他就一直没什么反应了。他发髻蓬松,瘫在地上,眼睛瞪得像一对铃铛,神色间满是挥之不去的恐惧,大家的话没有一句钻进他的脑子里。他就始终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好像失去了灵魂,只余下一个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