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〇节 狄道攻防(十一)
就在襄武羌、榆眉氐血淋淋的京观就堆在辕门外,河风中一阵阵血腥味冲人口鼻,直令陇塬诸胡背心发冷时,骑着赤黄马的匈奴屠各旗令兵策骑奔走于众营帐之间,手执“百部大单于”刘曜的可汗诏令,召约诸部人马,前出洮阳川攻伐狄道城。 可以说,刘俭在短时间内尽屠襄武羌、榆眉氐两部,杀鸡儆猴之举震慑了不少被匈奴屠各挟裹而来的陇西诸部。虽说这些长居山野的杂部生存恶劣,不惧死亡,但能够活着更好不是?战战競競中,约五十余部三万余人的杂胡急忙起营拔寨,归集了中军大帐前三里的洮惠渠畔,在前方五里,巍峨的狄道城清晰可见。 刘俭骑着高大的代北鲜卑马,苍鹰护盔在阳光下金光熠熠,精铁锻造的甲胄未着清洗,凝固的血迹斑驳,无时不提醒着刚刚过去不久的那场杀戮,火红色的披风在河风中翩翻拂动,就像一团跳动不息的烈火。刘俭神情焕发,自感豪气冲天,但看在众胡眼里,却如噬食的恶魔。 刘俭高头大马往前一冲,烈马扬蹄,仿佛将将诸胡践踏于蹄下,直吓得前列出现了不小的波动。便就在距诸胡丈许远时,刘俭猛勒缰绳,那鲜卑马长嘯一声,人立多时方才止步。刘俭一手执缰,一手按在刀柄,大声道:“本王奉大单于可汗如召令,受封抚戎都护,统约百部,自此以往,你等均需听命于本王!河西南蛮拥据坚城,龟缩不出,襄武羌、榆眉氐等攻敌不力,继而临阵叛乱,已被本王尽数格杀!”说着,眼角微微向中军辕门前的京观掠了一眼。诸胡前排的部众双眼也不自觉地看向那数千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背心再次发冷。 刘俭又道:“现本王令你等自即刻起,一鼓作气,拔下狄道城,如有怠误不从者,一如前事!” 刘俭话声一落,甲叶声交叠作响,数千个刘俭座下亲御郎刀箭出鞘,迅速穿插到各部之间。刘俭的亲御郎无一不是甲胄精良,弓马齐整,这一穿插,隐隐之间,便将诸胡挟裹其中了。刘俭拔出长刀,在虚空中狠狠一劈,大吼道:“南蛮子的狄道城就在眼前,凡当先入城之部,封草场三百万顷,诸部听令,杀!” 刘俭一夹马腹,当先冲出,那数千亲御郎在诸部之中大吼道:“冲啊,杀上前去,汉狗的金银女子,万顷草原,便是你们的了!” 众胡之中,有一些部落长年生活在陇塬贫瘠的山野之内,恶劣的生存环境,使这些人养成了好勇斗狠的性格,对生命看得极为淡漠,归附刘赵,便想的是搭上这一架庞大的战车,在征战之中劫掠生存所需的各种物资。 来自桑壁的草滩胡,便是这一种典型。 草滩胡部众仅二百余人,在陇西是一个规模极小的部落。说是部落,还不如说是一个亡命之徒的集合体,其内既有羌人,也有氐人、还有鲜卑人和被驱离出境的汉人。 这草滩胡不事耕种,以打猎和劫掠附近的其他小型部落为业,若遇上了左近大部落之间征战,还会从中偷偷渔食。因其居无定所,来去无踪,虽为四方憎恨,但却没有遭遇到过多少挫折。草滩胡的首领叫契离犍,赤目黄发,具有鲜卑人和汉人的血统。当刘赵征西,陇山诸胡避之不及时,这契离犍却欣喜地感到了自己可以肆意掠夺他部的机会来了,因此刘曜刚拿下南安,契离犍便早早地攀附了上去。 刘曜对于有这么一支心甘情愿充当马前卒的部落还是比较欢迎的,只不过草滩胡的部落人数太少,因此一直没有给对方表现的机会,随着刘赵大军挟裹的部落越来越多,草滩胡便渐渐淹没在了茫茫大众之中了。 当听说襄武羌与榆眉氐充作前锋,率先攻城时,契离犍也在营落中磨拳擦掌,搔痒难耐;襄武羌和榆眉氐被刘俭屠灭时,契离犍虽然吃惊,但更多地觉得这两部是罪有因得,若是换作自己的部落上去,肯定早已占领城头了;刘俭奉“百部大单于”令督抚诸部,令将攻城,契离犍兴奋莫名,挥臂大呼道:“我草滩胡契离犍,定将第一个攻上城楼的人,城中的财帛女人,便是我们的啦!” 草滩胡一马当先,同样报有火中取栗的的部落也大声呼喊道,蜂拥向前。三万余身穿各式服饰,手执各式兵器,cao着各式语言的胡人,如同一道道奔腾的海潮,向着狄道城下漫卷而去。 洮惠渠与狄道城护城河间是一大片沙滩,数万只大脚践踏,激起的沙尘直冲天天际,突然有人在奔跑出发出声声惨叫,刚刚抱脚痛跳,便随后便被后面跟上的胡人推攘倒下,再后来便被成千上万之大脚践踏成一砣沙泥。 前期狄道城军民埋设在沙地上的铁藜蒺,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这种专门对付战马的八角形的铁刺同样可以将胡人的鹿皮靴刺穿,个别尖刺甚至可以深深地扎入脚骨之内,使之在短时间内失去奔跑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