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离世
“于冕?” “嗯,他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青儿虽年幼,我却是看得出来的,她曾玩笑说过,等她长大了,必定要嫁到于家去的。” “青儿……亲口告诉你的么?” “对啊,”以蓝柔柔的声音传出来,带着无辜的尾音,却像一记闷棍,重重的落在了以青的心上。 原来,女人为了捍卫爱情,什么都可以不顾。 包括十年的手足深情。 以青眼中酸涩,听到以蓝追问道:“难道不是这个愿望么?” “不是的。” “那是什么?” “永不纳妾。” 石亨的这四个字掷地有声,jiejie良久没再说出话来。 黄实本在以青身边小声的笑道:“没想到,二小姐小小年纪,也知道早早找个好归宿呢。” 以青心里难受的不想辩解,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样的勾心斗角,恶意中伤,不是自己想要的,她只觉得好累,天地之大,居然没有她容身的地方? 此时此刻,什么巧梅,什么齐家,什么秘密,统统都不再重要了。 一个人影从二人身边急速走过,目不斜视。 “将军,卑职有要事禀报。”原来是石后。 “今日是你们将军的大喜之日,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比此刻洞房花烛还重要么?”黄实本也不躲藏了,站起来朝石后走过去。 他并未答话,只是安静地垂首站着。 这一句问话好像扔进了棉花堆里,没有任何回应。 黄实本抱着臂膀看着他,正要开口追问,只见石亨掀起帘子出来了,一身红衣的他更显得挺拔英俊。 “何事?”石亨两道长眉轻轻皱起,问道。 “启禀将军,黄小姐回来了。”石后用不大的音量低述着,刚好被黄实本和以青听到。 “翠儿回来了?她在哪儿?”黄实本连忙追问着。 “黄小姐被发现昏迷在厨房后门,已被卑职安排到和泰堂了。” “可去请大夫没有?” “王大夫即刻就到。” “表妹被掳一事十分蹊跷,你且先去通知老夫人,我与黄兄现在去看她。”石亨见以青与黄实本在一起,道:“青儿去陪你jiejie,李大娘跟你们在一起。” “姐夫,”以青听了刚才jiejie的话,心已灰了大半,实在不想带着一颗尴尬的心见以蓝,见二人即刻要走,忙叫住他, “黄jiejie怎么说也是姑娘家,我跟你们一道去更妥当些,她不好对你们说的话可以告诉我。” “青儿思虑周全,只是你还年幼……”石亨蹙眉道。 “姐夫知道的,青儿虽年幼,但是黄jiejie和我也是同岁,而且她的安危也许就是石府的安危,青儿已是石府的人,自然要休戚与共。” 一番话入情入理,石亨再不耽搁,一手携了她往和泰堂去了。 黄幼翠躺在小榻上,浑身脏兮兮地,勉强辨认出是失踪那天穿过的衣服。 以青一看,她身上可能藏着去过哪些地方的线索,毕竟雁过留痕么,便收拾好心情,仔细地查看了她的手指,鞋底,和头发。 “姐夫,黄jiejie头发里藏着枯草秆,看样子这些天应该是住在草堆里的,手指尖满是泥垢,还有一些细小的伤,恐怕失踪的这些日子不是很好过。” 石亨点点头,沉思着。 “我看翠儿并不见消瘦,看来虽是被人软禁起来,却没有饿着她。只是,到底是什么人做的呢?做这件事的人又有何居心?” 黄实本眼神已恢复清明,自言自语道,不经意与石亨对上目光。 “他们的目的尚不明晰,唯一肯定的是来者不善。”石亨缓缓地说着,语气中带着果决。 会不会与蹊跷的巧梅有关呢? 以青望着石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青儿,你可是想到了什么?”石亨注意到她的神色,郑重地问她说。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姐夫,你可知巧……” “不好啦!不好啦!”一声急促慌乱的女声打断了以青。 鹊儿跑了进来,满脸的眼泪哭诉道:“姑爷,不好啦,大小姐她,她……” “jiejie怎么了?”以青大惊,只觉得心里突突的跳着,慌乱的不行。 “大小姐她……她去了。” 去了? 以青只觉得五雷轰顶,不会是自己以为的“去了”吧? 她抓住鹊儿的手,低吼道:“说清楚!jiejie到底怎么了?” “呜呜,”鹊儿哽咽着,“mama说大小姐已经去了,与咱家夫人在地底相见呢。” 以青一摔她的手,连忙冲了出去。 石亨几步撵了上来,拽住她,“丫鬟年纪小,可能是说岔了。蓝儿精神尚好,哪能突然离世呢?你别急着跑再把自己摔着。” “真的么?”以青抬起头看着石亨,眼泪已泛滥开来,自己虽然恼她,可并不希望她死掉啊,也许一切只是误会,自己误解了jiejie也很可能啊,怎么能一句解释也无,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自己呢? “我与你同去。” “还有我。”黄实本拧着眉头说:“许真是丫鬟传错了话,咱们一道去看看。” 石亨温暖的大手给以青传递着支撑的力量,三人往季平园急行时,正碰着怜儿给王大夫带路往和泰堂去,便带了王大夫一起往季平园走了。 以青急不可耐的跨进季平园内,只见李mama正坐在jiejie身侧,两眼垂着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李mama,jiejie怎么了?”以青几步跑到床前,伏在以蓝身旁。 jiejie的脸色苍白极了,在一袭红衣的衬托下更显得好像要透明地消失了一样,嘴唇青紫,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睡着了,只是已没有了呼吸。 “二小姐,老奴进来收拾酒具时,大小姐已躺在床上,没了气息。”李mama低低地说道,“大小姐已去了,千真万确。” 以青不可置信地把手从jiejie鼻子上颤抖地拿走,瘫在了脚踏上,泪花涌了上来,喃喃自语着:“jiejie真的去了?去了?怎么可能呢?” 一双大手扶起了自己,石亨伤心地安抚她道:“蓝儿突然离世,恐有缘故,先让王大夫看看可好?” “大小姐,哦,不,”王大夫仔细查验了一番后,摇头叹气说,“少奶奶一直体弱多病,是胎里带来的弱疾,老朽本就与老夫人说过,服药后只能静养,切忌劳心劳力,方能保少奶奶十五岁前无虞,如今大限已到,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这命定之数了,唉——” “我不信,”以青苦闷的心思无处发泄,只能冲着王大夫激动地喊道,“什么命定之数?!你照顾jiejie这么多年,jiejie都不见好,分明是你欺世盗名!jiejie的病总有个名字吧?你就一直说她体弱,她到底是心肝脾肺哪里发病了?说不清楚的话,休怪我去拆了你的招牌!” 石亨死死地拽着以青的手,眉眼中满是戚戚之色:“青儿,王大夫照顾石府多年,医术也是信得过的。怪只怪我与蓝儿今生缘浅,只做了片刻的夫妻。” “姐夫……”以青哭的断断续续道,“jiejie命苦,可我不信她……会毫无征兆的……离世,下午……还好好的呢……jiejie说好要陪我长大,看我嫁人的,怎么会……” “俗话说,‘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二小姐,少奶奶的病你是知道的,时有反复,许是成亲之事心力憔悴才积劳成疾的,老朽也向老夫人建议过,若想让大小姐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最忌大喜大悲,最好是青灯古佛长伴此生,老夫人却执意要少奶奶与少爷成亲,这……老朽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难道是心脏病?” “心脏?”王大夫一愣,肯定道,“正是心病。” “蓝儿……”巧梅巧菊扶着老夫人迈进屋内,脚步踉跄地到以蓝床边,探过鼻息,发现她果然已经去了,不禁悲从中来,“我苦命的蓝儿啊,是老太婆没有照顾好你,我们黄家万死难辞其咎啊——” 以青听着老夫人的哭诉,眼泪更加汹涌而出,噼里啪啦的打湿了衣襟。 “母亲节哀。”石亨忙上前搀扶起他的母亲,“王大夫说蓝儿是旧疾复发这才撒手人寰。” “王大夫说的没错,我本想借着你们的喜事给蓝儿冲喜,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唉,我对不起嫣儿……没能守住立下的誓言啊……” “母亲放心,儿子会守住我们两家的婚约,她永远是我唯一的妻子,我今生不会再娶她人为妻。”石亨掷地有声地承诺道。 以青听着这话连忙抹了眼泪去看他,石亨果然信守诺言,说过jiejie是他唯一的妻子,如今果真应验了,只是如此一来,石家不是要绝后了么?老夫人岂能答应? 出乎意料的是,“好,好,好!”老夫人连说了三个好字,拍了拍石亨的手,决绝道,“果然是我的好儿子。” 只见巧兰在一旁站着,睁着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以青在感动之余也觉得困惑,古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怎么老夫人如此不在意这些? “老夫人,如今少奶奶仙逝,既然已查明原因,还是早早打算才是,我这就叫人赶了寿衣、扯了白布送过来,再去城南订棺木。”黄实本拱手道。 老夫人点点头,坐在床旁,只看着以蓝苍白的脸出神。 “老夫人节哀,”王大夫正要离开时被黄实本叫住,“还有一事要麻烦大夫,请随我来。” 王大夫点点头,二人往瑞安堂去瞧黄幼翠是否无恙。 以青随着众人将jiejie的尸身运回到听雪楼里,老夫人让巧梅、巧兰四人并府里有辈分的老mama们都留了下来服侍着jiejie沐浴更衣,送她最后一程。 巧梅不愧是老夫人的大丫鬟,红白事样样拿的起来,就嘱咐着各人该买水的买水,该生火的生火,喜宴撤下来餐具,红绸换上白布,还不忘为以青换上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