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告别式
“杨洪?宣府杨洪?”以青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这是她知道的又一个历史人物了,据说是个一人当官,万夫莫开的勇士,但是,好像也有说他在土木堡之变时对明军大队见死不救的人呢。 辩证法一定要好好学啊,以青不合时宜的调侃着自己,凡事都有两方面,需要辩证的看,才能看的全面,看的更远。 “对,”孙阿贵点点头,“据说,那个杨家十分有势力,杨洪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瓦剌的皇亲贵族,汉蒙两面都吃得开。” 以青觉得以杨洪所处的特殊位置,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他代表的杨家忽然要提前婚期,有些蹊跷,于是她回头看看冯王平,“师父,你知道宣府距大同得走多久么?” “若是乘马车的话,大概一天时间就能到达;若是步行的话,得两天吧。”冯王平曾经去过宣府,给那里的军医讲学授课,所以知道路程。 “这样啊,”以青想了想,“若是后日出发,就是六月三十日,当晚就能到达宣府,然后……” 然后,会发生什么呢? 以青回忆着上一世读过的历史,仔仔细细推敲着,自己一直以來都把土木堡之变看得太简单了,也错误的估计了时间,在明英宗亲征之前,大同就已经爆发了战争。 杨洪既然要提前婚期,总不会是无缘无语,他的侄子一直病重,用患病來提前婚期,怎么看都像一个借口呢? 除非他也知道了战事将起。 从他与蒙古人的亲密交往及最后的袖手旁观,这种可能性倒是很大的。 要知道,二十万的皇帝御驾亲征的明军可是全军覆沒在宣府眼皮子底下的,那里可是防守严密的内线啊。 难道,七月一日,蒙古人就要來了么? 那可大事不妙了,离开的事迫在眉睫了。 以青想到这里,再顾不得孙阿贵,对冯王平说道:“师父,我要去见姐夫,马上就要。” “……”冯王平沉思问道,“你不是说,为了安全不能去见他么?” “……”以青沒有办法解释自己的直觉,只能答道:“此一时,彼一时。先不说这个,师父,你知道姐夫在哪儿么?是在军营里,还是在总兵府?” “这个……”冯王平见孙阿贵还在这里,不好多说,就建议道:“既然误会已经澄清了,就让孙mama的儿子走了吧。” “……小姐,”谁知道孙阿贵还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哭诉道,“小姐,我娘说过,您菩萨心肠又聪明绝顶,我也是沒有办法了,请您救救我和叶子吧……” “这……”以青想了想,从卧室里拿出一包银子來,笑着放到了他的手里,说道,“我想,你最需要的是这个。将來无论你们要到哪里安家生活,沒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这些钱,并你的这包东西,总能撑到你找到营生,或者自己做点儿小买卖,也够生活的。” 孙阿贵捧着沉甸甸的的银裸子,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若不是钱,还能是什么呢?”以青有些意外。 “……我刚听小姐说,您认识的人应该是很有权势的,能不能请他跟杨家说说,撤销这门亲事?” “这……”以青为难道,“常理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况且,这里的婚姻大事向來是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姐夫既不是林家小妹的亲人,也不是保媒之人,好像不太有这个立场吧……” 孙阿贵听了这话,张了张嘴,沒再说什么,眼神却是哀伤了起來。 于冕却把以青的这话记到了心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青meimei的母亲不是早就去世了么?父亲又杳无音信,jiejie也早就沒了,谁还能给她的婚姻大事做主呢? 难道是石亨? 于冕眉头一皱,否定道,不会的,应该是石老夫人才对,她与母亲交好……嘿嘿。 以青看着孙阿贵的神情,还是心软了:“要不,你再等等,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话未说完,孙阿贵又磕了下去,重重发出闷响,声音颤抖道:“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那,你先回去吧,悄悄地,别吓着孙mama。若是有了办法,我会让孙mama去找你的。” 以青这样说着,便让于冕送孙阿贵从孙mama常走的小门离开了。 “丫头,你是想到办法了么?”冯王平知道以青心思敏捷,好奇道。 “也沒有什么,”以青抿嘴一笑,“反正咱们也要走了,带着他们也无妨,无非就是化化妆么!咱们那么多抹脸的药粉,够用了。” “我可沒说要走啊。”冯王平一手托腮倚在桌子上坐着,垂下了眼睑。 “师父!”以青急忙上去攀着她的手臂,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你不走,要留在这里等死么?” “……”冯王平反常安静的沒有还嘴。 “我知道,”以青缓了缓口气,“你放心不下他,可是,生死有命,咱们做大夫的不是最明白的么?况且,他又是那样的身体,即使沒有这场战事,恐怕他也……” “……”冯王平还是沒有说话,却有一滴泪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 这一切,都沒有逃过以青的眼睛,她愣了一愣,轻轻试探道:“师父,你若是舍不得,就留在这里?可是,我也舍不得师父你啊!” “唉,为师也舍不得你。”冯王平终于说话了,语调里一丝悲伤也沒有。 “那……”以青明白了她的左右为难,商量着:“要不,明天再去看看他?告个别?” 冯王平点点头,允诺道:“好。那……要不要让老头子把石亨也叫來?” 石亨? 以青这么长时间沒有见过他,忽然有些惶恐。 想起冯王平说过的“朱黄结亲”,心脏忽然收缩了起來,紧张的不行。 她连连摇头,有些结巴:“不……不用了……” “嗯?”冯王平挑起眉毛看着她,“你确定不用和他告别?你沒有话要告诉他么?” 告别…… 以青的面前浮现起石亨的样子,斜飞入鬓的两道长眉,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充满了各种情绪,玩味的,好笑的,钦佩的,欣赏的,哭笑不得的。 原來,自己在他的眼中有千种面貌,可是,自己却沒有发现过。 冯王平看着以青的失神,心里有了答案,虽然有些苦涩,但庆幸心境依旧是坦然的,便替她做了决定:“明早,咱俩一起去,就让那个孙阿贵抬轿子吧。”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冯王平便堵在小门处,让刚來准备做饭的孙mama回去,告诉她的儿子,主顾上门了。 以青睡得不怎么好,被冯王平叫起來,简单的梳洗了一下,穿着家常的白衣绿裙,戴着自己的那根小凤凰玉簪,便随着盛装的冯王平一起坐轿子往驸马府去了。 以青跟在冯王平的身后,看起來毫不起眼,好像是驸马爷义女的小丫鬟一样。 两人正往门里走,怎么那么巧,就碰到了往外來的一身戎装的石亨。 银白的盔甲,亮闪闪的,好像天上的星。 石亨就那么站着,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这个白衣绿裙的小姑娘,手里还拿着自己的那张黑漆漆的面具,正准备戴上离开。 以青呼吸一滞,也那么愣愣的盯着他瞧。 冯王平心里叹了一口气,淡淡道:“真是巧极了,将军也在这里。” 石亨才回过神來,对冯王平一拱手道:“军情紧急,特來与宋大人商议。只是……” 冯王平见石亨皱着眉看着以青,眼里写满了不认同,忙抢着答道:“我來见老头子,青儿怕我再做出像上回那样的事情來,让他难堪,所以才跟來的。现在,既然碰见了你,也就不怕了。你们先聊着,我先进去了。” 以青目送冯王平离开后,脸不知怎么突然热了起來,她急忙低下头去,居然不敢看石亨,只听到他的声音中隐隐含着怒气:“青儿,你怎么能擅自出门呢?信里不是告诉你要好好呆着么?” 沒等以青回答,石亨四下看了下,只见有两个门童正往他们这里看來,便一伸手,拉住以青的手腕,身形一闪,闯进了一旁空着的杂物房里。 手劲儿稍有些大,以青疼得发出了“嘶,,”地一声。 石亨忙松开她,语气依旧是严厉的:“什么事儿要到这里來?……真的是來劝架的么?”他有些不信。 经过这么一疼,以青脸上的热度稍稍退了下去,她稳稳心神道:“不是,我,我是來见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石亨有些意外。 “我哪知道啊,只是随师父來碰碰运气罢了,就算你沒在,可以以宋大人的名义叫你过來么,多好的障眼法啊。”以青絮絮叨叨地说着,心思慢慢的平静了下來,突然袭來的紧张感也如潮水一般慢慢散去。 “这样啊,”石亨虽然紧张以青的安危,却也十多日沒有再见过她,如今这一见,只记得生气,却忘记了涌上心头的惊喜:居然是她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