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焉知
在朱帝的眼皮底下,其实五位皇子各自在京城都有些私产。周记便是其中之一。 周记的伙计才打着哈欠将木门搬开,就看到一个婆子摔了进來。 这婆子似乎方才是靠在门上才被摔的,不会是來讹钱的吧? 看着那坐在地上,不停揉腰的婆子,伙计有些犹豫。但很快他就自己打消了自己的想法。毕竟他们的大东家可不是一般人。 伙计忙去扶那婆子:“你沒事吧?” 婆子摆摆手:“沒事沒事。我瞧着你们比其他家都开门晚一些?” 那伙计见自己想差了,有些歉然地扶着婆子坐到一边:“今日是我们铺头一月一次的报账日子,所以开得确实比平时晚了些。” 婆子有些紧张:“今日莫不是不收典当吧?” 伙计笑着安慰婆子:“怎么会?既然开了门,就是要做生意的。老人家,您可是有什么要典当的?” 婆子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布包取出來,她将布包一层一层打开,只见里面是两个女人的发簪。 这发簪看着就像是上品,伙计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是替其他人典当的?” 婆子点头应下:“是替我们小姐哩。你看看,这两个簪子能得多少钱。” “你可不要唬我老婆子哦。我小姐说常來你这的,只是往日是大丫鬟來的。”婆子有些不放心,就忙攀了下熟。 那伙计将簪子又小心地包起:“放心吧,老大娘,我们周记最实诚呢。您等着,我这就送去给掌柜看看。” 婆子有些紧张地看向伙计手里的簪子,这是要不带自己一起去? 伙计看出婆子的担忧,笑着道:“要不您一起?” “那就劳烦了。”这婆子不是别人,正是昨日送苏陌素去了别院的马倌家婆娘。 走到里间,婆子眼睛都有些看花了。只见里间的木柜上摆满了珍宝,她有些汗颜。 人家恐看不起这两个簪子呢。 伙计瞧出婆子的诧异,前方领路走得愈发腰背挺直。 别院那边,苏陌素也已经醒來了。 相比于她的坦然入眠,知书和知画似乎要焦虑一些。两个人很早就在院子里洗扫起來。 苏陌素推开房门,走了出來。 知画连忙上前:“小姐起來了,知画去替你打水。” “只是院子里沒个好盆子……”知书有些踟蹰。 苏陌素笑道:“我们一起去河边梳洗吧。” “这怎么行,小姐您可是大家闺秀……”知书忙劝阻道。 苏陌素噙着笑意将院子左右前后打量了一番,再回望知书。 知书的脸立刻就红了:“可小姐确实是……” 知画本就大大咧咧些,主动去拉起了知书的手:“我们就听小姐的吧。小姐昨日不是说了吗,在这里,我们就要享受这里的自由自在,不要那么多礼数束缚。” 知书见自家小姐已经走在了前面,便也只好同知画一同追了过去。 走在林中道路上,苏陌素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浓郁的草木味道,平日在园子里完全闻不到呢。 她脸上扬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小姐。”知画望着苏陌素的脸色,在一旁小声说道,“小姐,您好像比以前开心多了。我今日见到您的笑容都跟以前您对着大小姐、夫人时候不同。看着就让人能感受到小姐的开心。” “小姐是真心喜欢这儿吧。知书其实也喜欢。”知书声音要略大一些。 她调整了一下,又把声音调高了一些:“我们都可以扬声说话了,不用想过去一样刻意压低嗓子。” 苏陌素好笑地回望两个丫鬟一眼:“这下相信我的话了吧。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看,小兔子!”知画放开心思,眼睛也四处乱望起來。她见到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在前面奔跑,忙提起裙角追了几步。 “小姐?” “去吧!” 苏陌素点点头,面前的知画立马更加灵跳起來,追着兔子跑开了。 知书却是观察的另一种:“小姐,你看,这是不是金边草?” 她蹲下身,用手轻轻拨开一簇略微枯黄的草。 苏陌素也蹲下身去看:“确实有些像。只是小祖父那书上沒有写这草的习性,也不知道是不是入秋后还在长。” 她小心折下细细的一根,放到鼻间去嗅。 “停住!”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传來,惊得知书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苏陌素抬起头,只见一个男子从树后走出。 “是你?”苏陌素有些诧异,这正是昨天那个硬朗英气的男子。 男子阔步走过來,他皱着眉看向苏陌素手中的草药:“这可不是什么金边草。它叫勾魂草,顾名思义,是有剧毒的。” “原來是我认错了。多谢公子。”苏陌素行了个谢礼,“公子又帮了小女子一次。” 男子将苏陌素手中的手抽出來,又将腰间的水囊递过去:“洗手。” 苏陌素摸着那水囊上粗糙的刮痕,更加确定昨日婆子说的是真话。 这人真的是个将士。 她知道边疆将士尤其看重水和食物,所以她洗手的时候十分节省。先用一点点水将两手打湿,然后搓了几下后,再将水囊递给知书,示意她倒水:“慢点倒。” “如今不在边疆,不必如此节省。”那男子径直将水囊从知书手中拿过,咕咚咕咚地倾倒到了苏陌素的手上。 他把水囊倒完,又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递给苏陌素:“擦干。” 其实知书的帕子已经准备在了旁边,可见对方动作如此坦然,苏陌素也不好意思拒绝。 她接过帕子,将手擦了一遍:“等我洗后再还给公子……” “你会看天象?”那男子突兀地问道。 苏陌素有些不明白地看向对方。 对方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 男子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苏陌素:“你穿裙装,不如戎装。” “你这人怎么这样无礼!”知书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训斥道。 这男子怎么这样,直勾勾看着自家小姐。 苏陌素却是抬手拍拍知书,示意她不必如此紧张:“公子见过陌素穿戎装的模样?” 这人想是边关回來的武将。行事粗犷些也是正常的。 男子蹲下身将脚边的草药尽数拔出:“沒见过。” “公子自己不必洗手吗?”苏陌素看向那空空的水囊。 “要洗。”男子将草药放入腰间的袋子中。 苏陌素见对方说话如此精简,顿时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话。 昨日初见,这武将似乎还沒有这般惜字如金。可今日为什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就在苏陌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那男子突然又说话了。 “过几天,我送你一套。” 不等苏陌素开口拒绝,那男子就如昨日一样,利落地转身走了。 知书见着男子的背影,有些不快地抱怨道:“小姐这人好生无礼。” 苏陌素与知书未能看到的是,离去的那男子脸上有压都压不下的笑意。 “老爷,您回來了。”家仆从马车上跳下來,替自家老爷掀起帘子,“今日收获如何,老爷明日可就不能再出來了。” “哦,为何?”陈隽宁将腰间的药包扯下扔给家仆,却沒有上马车,而是径直翻身上了马。 那家仆也连忙坐到马上,赶着马车随自家老爷走:“老爷,明日是大皇子的大喜之日呢,您又忘记了。” “哦,对。”陈隽宁顿了一顿,补充道,“挺无聊的。” 家仆一直跟在陈隽宁身边,说话也大胆些:“老爷这几日摘药很有趣?” 想到那小姑娘被自己的态度弄得一脸茫然的样子,陈隽宁勾起嘴角:“是个有趣的人。” “明日,你把我那套玄铁的戎装拿去改小,改成女子的尺寸。不,那个可能还是太重了,用上次出征陛下赏的。那个也不好,还是用……” 少见自家老爷有这样的时候,家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來。 陈隽宁刻意板住脸:“怎么?” 他也未等家仆回答,就拉紧了缰绳,夹紧马肚加快前进:“罢了罢了!你是个靠不住的,还是我明日自己早点从宴上离开去选。你快点跟上來!” 家仆虽被斥责了,却一点也不恼,满脸都是喜悦地跟上去。 才进城门,他们就被人遇上了。 “陈侯爷。”魏鸿图拱手道。 陈隽宁回礼:“大殿下。” 魏鸿图笑着给身边的白月戈介绍:“月戈,这是我们朱国才大胜归來的陈侯爷。你别瞧着侯爷一脸严肃,可他实际上只比我年长了五岁呢。不过陈侯爷的能力可是我和弟弟们都望尘莫及的了。” “侯爷,这是白国的明月公主。”魏鸿图又介绍白月戈道。 陈隽宁点点头:“明月公主。” 陈隽宁沒有继续往下说话,魏鸿图便主动接下去道:“今日正好遇上了侯爷,我就不去府上叨扰了。明日请侯爷务必赏脸。” “自然。今日陈某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陈隽宁虽有兵权,五位皇子却都不争他的缘故就在于他的性格和立场。他是绝对的朱帝之人,不与任何一位皇子私交。 魏鸿图对此也十分淡然,摆摆手:“陈侯爷请便。” 反倒是白月戈看着陈隽宁的背影有些不满:“怎么这般傲气。” 魏鸿图笑道:“陈侯历來这样。无妨,他哪位皇子都不亲近。” 不想白月戈继续纠缠这个问題,魏鸿图主动问道:“提到喜宴,苏府那边回信沒有?虽然苏二小姐与你交好,但她那样的身份,明日苏府夫人可未必会带上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