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六章 法事
过了好一会儿,小沙弥才慌忙答话:“回……回师父……那夫人她……她说……”小沙弥狠狠抓了抓脑袋,方才他领着两位女施主到禅房去,路上女施主们倒是交谈了。可具体说的什么,他沒有听啊。 “罢了,沒有听到就算了。”老僧人头也不曾回,对小沙弥说道,“去做午课吧。” “是……师父。”小沙弥深深施了一礼,满脸纠结地退出房间了。 室内的佛香冉冉,木鱼击声当当,那老僧人端坐在蒲团上念起了经。 一段完整的经书念完,那老僧人手中的杵终于放了下來。他睁开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看着面前不悲不喜的菩萨尊像,双手合十一拜。 “我佛慈悲,世事轮回,世事忧扰,我无名寺可终是要被俗世旧果纠缠进去。” 老僧人心中有忧,而方丈青禾心中却是有喜。 他其实自走进禅房开始,就已经认出了花清越带來的这位夫人就是之前來寺中求符立长生牌的女子。 方外之人,本已无喜好偏爱。可花清越与青禾渊源颇深,如今花清越所选夫人是个通透之人,青禾心中还是颇为愉悦的。 “今年这春点茶出得倒是极早。”花清越坐到青禾旁边的木凳上,毫不客气地端了一杯青禾泡好的茶放到嘴边。 青禾方丈一边将剩下的两杯茶中的一杯,往苏陌素的方向推了推,一边回答花清越道:“里面放的桃花还是去年用冰放了,存在地下的。若是讲究时节,便不要称作春点茶就是了。” 花清越笑着抿了口茶水,又捏起一块糕点献到苏陌素的面前:“夫人且尝尝。我说这两茶算得上无名寺庙的两宝,可不是虚言。” “虽然春点茶是可以供了香火钱之后带走的素斋茶点,但此糕点口感十分香酥细腻,入口回甘,口中余香。夫人你试试。” 花清越大力推荐,苏陌素自然是接过他凑到自己面前的糕点,小咬了一口。 尝过春点茶之后,苏陌素也沒有错过拂冬茶。她将两样花清越极其推崇的吃食都认真品了品,心中也是十分叹服:“此两种的,都是毋庸置疑的人间美味。而且此两种吃食,也与佛寺相切合。虽然各有各的美味,却其味其香都并非是浓郁逼人,而是回味无穷。” 苏陌素说得很是真诚,话语中描述也是十分贴合拂冬茶和春点茶本身的味道。不过,青禾方丈脸上却并沒有什么特别的神色流露出來。 先前在外面的时候,花清越不过是简单介绍了一些两茶点的盛名,领路的小沙弥就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如今苏陌素和花清越夫妇都是极为赞誉,方丈青禾却是面色十分淡然,放佛说的不是他家的东西一样。 苏陌素观察到青禾的脸色,更加肯定了自己对青禾的判断,,佛法造诣不低。 这位无名寺庙的方丈倒是名不虚传。 只不过,她的夫君花清越如何会与这位无名寺庙的方丈这般熟稔。 花清越径直领苏陌素來无名寺庙的老寺位置,又带着苏陌素进入青禾禅房后的种种行为,都让苏陌素感觉到,花清越不是第一次來无名寺庙。并且,他与方丈青禾的关系还不是一般的香客与方丈之间。 “夫人,今日领你來见青禾方丈,一來是无名寺庙香火旺盛,为夫想请住持亲自为你写个平安符。二來,青禾方丈三日前收到你父亲的邀约,要去苏府做一场法事。”花清越确实沒准备在苏陌素面前隐藏他与青禾的关系,可是如何跟苏陌素把他与青禾的种种渊源说清楚,花清越心中也尚无定论。 他想了想,苏陌素不问,他就还是暂且不提,先这样蒙混着吧。 苏陌素听了花清越的话,确实更加好奇花清越和青禾方丈的关系了。不过她确实也与花清越想到一起去了,花清越不说,她就不准备主动问。 “苏府的法事。”法事一般是有人过世的时候,才需要请僧人去府上超度。而请青禾方丈这样的高僧,那过世的人地位应当还不低。 想到这些,苏陌素声音中便流露出一丝紧张:“是谁。苏府发生了什么。我一直沒有听说。” 花清越见苏陌素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便知道她心中担忧的不是苏老夫人,就是她自己的母亲柳氏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苏陌素的手背,安抚她的情绪:“夫人莫要担忧,并沒有什么大事。只是曹姨娘自从失了孩儿以后,日日夜夜地啼哭。岳丈大人请了大夫,也接了她娘家人去看过,可是曹氏仍旧不能排解心中丧子之痛。” “岳丈大人也是想不到他法,便准备请青禾方丈去一趟。”花清越并沒有说出口的是,青禾去苏府的事,其实也有他的手笔在里面。 花清越沒有继续往下说,苏陌素却从他的话语中判断出了好几个意思。 曹氏丧子已经有了月余时间,这月余里,苏府也并沒有什么内宅不宁的消息传出來。如今在这个接近年关的时候,苏府突然要请高僧去府上做法事。其中,难道就沒有什么其他的猫腻。 撇开苏府可能已经发生了苏陌素不知情的事情这一点,单就青禾方丈去苏府做法事这一件,里面能够生出的门道就太多了。 小王氏如今也应该已经满了小月子了,能够行动自如了。青禾方丈去做法事,能替曹氏夭折的孩子念经,就能替小王氏那个夭折的孩子念经。到时候纵使苏瑞文再是不愿,高僧说要孩子生母到场,小王氏就一定能得到短暂的解禁。 那么,对小王氏谋划的事情,此次要不要做呢。 再撇开小王氏这一件,其他事情,也有太多太多可以利用的地方。高僧上门,虽然是做法事,可是有苏老夫人这个老太太在,一定少不得要替家中子女孙辈祈福。 那么如果这个祈福的事情,得到的是凶兆呢。 苏陌素想到这些可能,心不禁跳得有些快。她抬头望向花清越:“夫君的意思是,若是陌素思念家中姨娘,青禾方丈为我带上一两句话也不无不可。” 苏陌素这话是在问花清越,也是在问青禾方丈。 她既希望花清越能回答,又希望青禾方丈亲自回答。 若花清越径直回答苏陌素这个问題,那么青禾方丈和花清越的亲密关系就更加不言而喻了。但是,从另一方面,并非本人说出口的话,就很难保证事后的落实程度。所以,苏陌素又矛盾地希望青禾方丈能亲自做声。 “自然是如此。青禾方丈是心慈之人,自然愿意做这等助人之事。”说话的人是花清越。 但还等苏陌素把心中那口气舒出來,就只听到青禾方丈的声音响起。 “出家之人,自然慈悲为怀。但深宅内院,贫僧不考虑世俗,其余人却会考虑。”青禾方丈也说话了。 苏陌素的心顿时坠落下來。 “方丈……”花清越喊了一声。 “贫僧最多能做的,就是若府上有其他事由的时候,替这位姨娘说上两句有益的禅理。”青禾方丈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花清越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可苏陌素却觉得,此事已经很好了。 若是能让柳姨娘在苏府好过些,那么她这个做女儿的也算是尽了一分孝心了。 苏陌素忙站起身,对着青禾方丈由衷谢道:“多谢方丈。” 自青禾的禅房出來,花清越一路上的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他三番四次地转身看苏陌素,却是每一次都欲言又止。 就在花清越第五次看过來的时候,苏陌素终于忍不住了,出声问道:“夫君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实在不需要这般顾虑,直说便是。” “对不起,今日让你失望了。”花清越着实认为青禾能做的更多。 苏陌素却是真心的不失望。她反而倒过來劝慰花清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更何况今日之事,还不能说是失了马这样的祸事。” 花清越微微有些蹙眉,不知从何说起。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与苏陌素回花府。此处是佛门圣地,在这样庄重的地方,阴谋阳谋完全摊开來看,似乎也不是很好。 “我们去寻知画和夏草吧。”花清越最终开口的是这样一句话。 “嗯。”苏陌素应道。 虽然话中说的是寻,但显然以花清越來无名寺庙的频率和熟悉程度,他寻夏草,根本是不需要寻的。 站在园子里和夏草说话的知画远远就见到了自家小姐。 看到苏陌素走过來,知画忙迎上去:“小姐,姑爷。” 夏草也行礼道:“少爷,少夫人。” “在外不必这样。”花清越摆了摆手,并沒有多说什么。 反而是知画,她望着苏陌素的眼神中满是雀跃,似乎心里是有说不完的话。 “怎么了。”苏陌素看出來知画的心思,便率先问道。 知画压低了声音,朝苏陌素说道:“小姐,我见到大皇子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