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祸起
瑶琼听了苏文秀话语,初时还不解其意,愣了片刻才明白苏文秀的意思。 以她之身份在人间行走,是一个没有户籍和路引的黑户,虽不虞修道者拘捕,却怕路上巡街的三班巡检捉住问话。 按瑶琼的打算,她要在九州行走遍览人间,此处非是她久留之处,在等待道录司通知下发的时间里,将人间一切礼制法度甚至是生活习惯等一一弄明白,才更加方便。 这人是个书生,若以学问知识来说,却也没有多少人能比得上他,如果可以,未必不能邀他同游。 瑶琼想得简单,却不知苏文秀也曾想过如何留住她。 “我有一门妙法,能教人看不见我,我亦无需睡眠,便是留在你这也无不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文秀蓦地面皮涨红,以为是瑶琼有意与他同居,心中立时一阵雀跃,然而随即而来的便是男女之防的深深忌惮,加之她乃是精怪,万一影响到刘兆英,更是大大的不妥。 “不可!”苏文秀想到这连连摆手,“你我男女有别,在此处实在是多有不妥。” “为何不可,我自待在孔庙里,又与你有什么不便?”瑶琼微微侧首问他,眸中澄澈如秋水一般。 苏文秀对上她询问的眼神,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顿时羞愧不已,觉得自己实在是有愧圣人教化。不过他倒也明白轻重,此时不是拘小节的时候,当下便劝道: “那更是不妥,孔圣乃我儒宗圣人,至圣先师,姑娘去了,必被我儒道正气所伤……” “不过是个后天之圣罢了。” 瑶琼眉峰一聚,打断苏文秀的话语,神色间似有几分淡淡的不屑。 苏文秀后退两步,心里如遭重锤相击,一时间竟有些不可置信。他心中虽对这仙子般的人物颇为爱慕,但圣人遭到谤言,身为儒家学子,又岂能坐视不理? 苏文秀脸上的激动神色被瑶琼一一看在眼里,她欲言又止,却还是不愿解释。 苏文秀嘴唇翕动,神色渐渐转冷。 这些个精怪,到底不受教化,不知天高地厚的。 是了!苏文秀脑中灵光一闪,登时想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他们不受教化的,那我便有这个责任去教化他们! 天知道苏文秀是如何这样快速改变自己想法的,只见他星眸闪耀,袖中握拳,脸上腾起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期待地看着瑶琼。 瑶琼被这突出其来的变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心中亦一阵无语。她的目光从苏文秀的脸上挪到了别处,淡淡地道:“不打扰你了。” 说着,竟缓缓消失了。 苏文秀一股激情滞纳于胸,愣在原地。片刻后,他才缓缓走到自己的床边,直直地躺倒了下去,双眼无神地望着屋顶。 伊人来去总是袅袅无踪,仿佛又是在做梦一般。 那仙姿绰影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出现,仍旧是山巅的那惊鸿一瞥,至此再难忘却。 “月照伊兮伊是月,我看伊兮伊看谁?” 苏文秀喃喃自语,忽又想起那小旗官赵毅托付的事情来,正好此时自己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不如趁感情酝酿得甚佳,就此给他写成了,岂不是件好事? 一个挺身跃起,苏文秀连忙从桌上铺开笔墨纸砚,开始磨墨。一边磨墨,一边想着如何动笔。 待下笔时,苏文秀成竹在胸,平生第一封情书,开始缓缓写就。 苏文秀平素爱看话本小说,大多还是从勾连老先生家中借阅,勾连老先生虽多次说自己看不上这些不知道谁写的拙作,却时常读给自己的夫人听。 话本中的才子佳人,常将满腔情意寄在书信之中,见字如面,感情便愈发深厚。 苏文秀对此深信不疑,更将自己的感情代入其中,笔下滔滔不绝。 写着写着,苏文秀忽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他皱眉朝四周看了看,摇了摇头又继续写。 “你在写什么?” 瑶琼忽然现出身形,居然就站在苏文秀的身旁。 苏文秀吓得往旁边一跳,羞怒道:“没什么!姚姑娘怎么还在小生屋内?” 瑶琼见苏文秀反应激烈,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真如芙蓉花开,美艳得不可方物,且这笑容转瞬即逝,只一双水润的眸子盈盈望他。 苏文秀怒气顿消,偃旗息鼓,想了想道:“也没什么,替人书信罢了。” 又想这乃是情书,而且其实是自己在写给瑶琼,苏文秀登时便有些心慌。 瑶琼却道:“我来人间尚短,识的字不多,你这上面写的,有些我还认得,可大多同我印象里的映照不上。” 苏文秀暗暗松了口气,却是有些想笑,心想这几乎完美无缺的仙子也是有所长有所短的,居然不识字! “是家书,小生替一位从军的兵士写的。” “无妨,你不如教教我认识这些字吧。” 这怎么行? 这必须不行! “姚姑娘,敢问一句,你记性如何?” “你放心,你只消说了一次,我便能记住。” “这样,本朝常用字有四千余,这几日得空我便教你,眼下辰光不早,待小生写完这家书,就要更衣就寝了。” “也好。” 说完,瑶琼又消失了,只是这次赫见合上的门户忽然自己打开,接着又自己合上,显然是在告诉苏文秀,她是真的走了。 原来她刚才根本没走! 苏文秀忽然紧紧抱紧了自己的双肩,心想还好没有脱衣上床,否则自己…… 应该先教她一句圣人之言!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 ………… 苏文秀再次听到小旗赵毅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他将情书给他后的第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