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春流两声(中)
琴音已止,风势渐小,四周的杂音变得细微,就像是从秋风寂寥之中又回到了春天。 可是,此时此刻的氛围,却是那样压抑,压抑得就像是大山。 此时无声胜有声。 林海之中,缓缓行出一位老人。 他背着古琴,就像是水墨画里面行出来的琴师,有着一种令人回味隽永的黑白色调。 古意深深。 看着那张时隔那么久再次见到的脸庞,管阔的心仿佛要从喉咙里面跳出来一般。 是的,丘镜山,北唐一代战神丘镜山。 他失踪了那么久,北唐、南吴的那么多人都在寻找他,却一点踪影都没有,一直到今天,在南吴圣将即将渡江的时候,他自己出现了。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两个人的相遇很短暂,离别也并不长,管阔却感觉就像是在几百年后遇见了一位相识了一万年的老友。 丘镜山却并没有看他。 他在看着金忧作。 在林海边缘,他停了下来,说道:“这把琴,叫做春流。” “刚才弹的,是平沙落雁和折红英。”他又说道。 金忧作干瘪的嘴咧了咧,阴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不通音律。” “但是我弹给你听过。”丘镜山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我不记得了。”金忧作说道。 “这个不重要,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丘镜山问。 “十几年吧。”金忧作像是有些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时间过得真快。” “是的,挺快的,”丘镜山道,“你的孙子都那么大了,也那么优秀了。” “而你的学生却死了,死在了他自己的兄长手里。”金忧作的神情里面,充满了戏谑与挑衅。 “世事难以预料,正如你我之间。”丘镜山的眉宇之间,有着淡淡的伤感,很淡很淡,但是的确存在。 “既然躲不掉,那么就去迎接吧。”金忧作笑了一笑,像是瞬间变得坦然起来。 “你死后,世界会怎样?”他忽然又问道。 丘镜山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不管了。” 金忧作微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管了。” 我死后,任他洪水滔天,听起来是那么潇洒如意,其实隐藏着的是当世的巨大无奈。 这一生,我躲不了,我死后,才可以真正太平。 金忧作和丘镜山辉煌了那么多年,终究还是碰撞在一起,然后躲不开那种宿命。 在此时此刻,管阔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他所担心的,正是这样。 丘镜山要在金忧作渡江之前杀死对方,而金忧作也要在丘镜山终于出现的此时杀死对方。 宿命之战。 因为那一场“战争”,金忧作失踪了那么多年,丘镜山却一直都在寻找他。 在今天,他们相遇,并且没有谁能够再阻止这一切。 金忧作的“势”在身后,丘镜山的“势”在前面。 两股力量叠加,几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金忧作让所有人都闪开,因为放在这一高度上,已经不仅仅是要保护谁或者杀死谁的问题了,这两位的境界就和周围的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