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小马谷的海军王子（旧）
这可能是冬天最后一场雪了。 半夜了，月光透过云间间隙，为大地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空中的雪花，在月光下如同一颗颗星星般，眨着眼睛，泛着银光。 乌黑的云杉屋梁在雪中如同士兵般笔直地站立着，灰白色的浆墙和灰黑的石砖被风雪染得洁白。周围无比寂静。凌步坐在窗后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斗篷，凝视着落雪，偶尔起来给壁炉加加柴火。小马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穿着斗篷，戴着帽子，一头金毛散落在肩头。一只蹄搭在桌子上，轻轻敲着，似乎在发着呆。 除了柴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 窗外，无数雪花在空中缓缓下落，打着螺旋，闪着月光。一粒雪花飘到窗前，落在了窗框上，被室内的炉火染得通红。凌步轻轻推开窗，小心翼翼地从窗框上托下了那一片雪花，慢慢关上了窗户，放在蹄上细细端详。这是一片晶莹剔透的雪，反射着炉火，透出温暖橙黄的光芒，那六枝细细的晶棱仿佛出自能工巧匠之手，光滑如镜，毫无磨损的痕迹。 小马依旧敲着桌子，越来越急。“呃……”小马好像犹豫着什么，但又在不耐烦地哼哼着“呃……”凌步依然端详着蹄上托着的雪花。这时，小马终于开口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请问……”凌步头也不回，坐在地上，一边用蹄子玩弄着雪花，细细端详，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凌步，橡果凌步。”“噢，凌步啊。我叫做麦林·法拉斯特，瑞特莱纳王子，皇家海军上将。我是皇帝的长子，学习过剑术，读过很多书，周游过整个瑞特莱纳。还有啊，我曾经指挥过一整支舰队，还打败过白格兰纳的海军，在当时，我感觉拯救了帝国非常有成就感啊。”凌步依然玩着雪花，淡淡地说：“麦林？名字不错，有五月的感觉(麦林Maring)。”麦林见他没在听，玩着雪花的样子，他也把话憋了回去，没有继续往下讲了，换回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久，又开始用蹄子敲桌子打发时间了。 夜渐渐深了，雪依然没停，窗外的世界依然一片寂静，凌步依然玩弄着那片雪花。“真奇怪，这片雪花怎么还没化掉呢？”麦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看着凌步玩着雪花看到都烦了。“凌步，没错吧？”“是的，我就叫凌步啊。”一边回答着，凌步把雪花安置在了一个小木盒里，然后放到了壁炉上面。 麦林打了个哈欠，“Ah……我还是睡不着。给我讲个故事打发一下吧。” “睡前故事？”“嗯哼？有什么问题吗？” 凌步忍不住笑了“噗哧，哈哈哈哈哈哈……” 麦林哼哼着鼻子“我在瑞特莱纳皇宫睡不着都这样做的，很正常啊。”“好吧好吧，”凌步摇了摇蹄子，“那我给你讲一个传说吧。这个传说我差不多都忘记了，刚刚才想起来。是关于雪花的传说——你有兴趣听吗？” “讲了就是！” 凌步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薄薄的手抄本，然后翻了几页，“那我就开始讲咯。”“快点。” 凌步请了清嗓子，在微弱的火光中开始讲述一个非常久远，没有多少小马记得的故事……至少陆上的小马没多少记得的故事…… “很久以前，冬季的最后一天，无论是天马还是陆马，无论住在云中城还是地面，都会举行盛大的庆典庆祝冬季的结束，春季的开始——和雪花有关系么？” “别说别的，继续读。” “每一次庆典，塞拉斯提亚公主和露娜公主都会出席——像暮光闪闪的笔记似的，诶？好像这本真的是笔记。” 麦林愤怒地拍着床头柜“你够了，给我一次讲完！” “好啦好啦。在很久以前，每年冬季的最后一天，无论是云中城的天马还是陆上的陆马和独角兽，都会举行一个盛大的庆典庆祝冬季的结束和春季的到来。几乎每次庆典两位公主都会前来参加，各地的小马们都会送上迎春礼物。”凌步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下懒腰。 “然后呢？” “这里隔了一段，貌似是另外一种笔迹写的。” “什么？” “在当时，冬天也会下雪，但是雪花没有美丽的形状，都是六角形，正方形，正多边形的模样。但是自从某一年开始，雪花得到了更为美丽的形状。” 麦林趴在床上咬着被子“这段话听上去有点拗口啊。” “它们开始变得美丽，漂亮，变得如水晶般地美丽。出现了细细的枝棱，还有光滑的色泽，在阳光下如同粉红色的水晶，在月光下如同一颗颗闪亮的星辰。 “我们并不知道这些从何而来。但是云中城有着一个美丽的传说，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终于切入正题了，”麦林用蹄子玩着被子角，“那么继续往下读？” “传说在很久以前，云中城生活着一匹天马，这匹小马长得什么样已经没有多少小马记得了。但是她的眼睛，很多认识她的小马都终身难忘，故事也得以流传下来。那是一双灰蒙蒙，但是水灵的淡蓝色眼睛——她看不见任何东西。这双眼睛里透着忧愁，但是在她开心的时候，眼睛会闪着异样的目光，就像一双心灵的窗户一般，她的眼睛可以反映她的内心。我猜是这样的。有一年，云中城举办迎春庆典，而塞拉斯提亚公主和露娜公主这一年打算出席云中城的庆典。所以，老师要求每一位同学都交上一份新春礼物。但是这匹小马，她完全没有准备好去制作任何礼物。她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也不能和别的小马一起制作。而且别的小马也常常嘲笑她失明的双眼。如同‘她连自己的蹄子都看不到，能做什么礼物吗？’之类的话在那时充满了她的耳朵。 “但是她当时并没有气妥，没有放弃，也没有加入其他小马的小组。她决定跟老师说——她有一个惊喜，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偷偷做了。当然，她之前并没有做任何的礼物，这样也是为了摆脱同学的嘲笑罢了。但是她也可能是认真的。那天晚上，有小马远远地看到，她似乎躲在一小朵云上，俯身雕琢着什么东西——也许是天上的落雪，也许是一小片云，也许，是她的一滴眼泪化作的冰雪。这就是第一片美丽的雪花，虽然可能制作略显粗糙，但是相对于其他雪来说，也非常漂亮，非常光滑了，就如同天空中的点点繁星。 “于是，在第二天，她把雪花送给了塞拉斯提亚公主和露娜公主。但在场的小马对她很冷淡，瞧不起她的礼物，除了两位公主。于是，小马开口说了这么一段话。 “我虽然看不见星星的模样，我也无法看到春天的景色，但是我能听到他们。我能听到雪像星星一样眨眼。所以它们也能为我们实现愿望，不是吗？一直以来冬天都在默默地给予我们恩惠，但我们却忽视了它。迎接春天是好事，但造福大家的冬天并不坏。它也许有黑又冷，但它也不是一无是处。也许……也许冬天因为我们不喜欢它而感到伤心。所以……也许我们可以对着冬雪许愿。就像对着夜晚的星星许愿一样。也许冬天就不会感到苦闷了。我们在春天很快乐，夏天也是，秋天也是，就不能让在冬天一样快乐吗？因为……冬天……也有它的价值。虽然看起来一无是处，但也能给我们带来惊喜。所以……” “在这时，露娜公主请求她，能不能把雪花拿来看看。在她说话和公主说话的时候，全场的小马都鸦雀无声，静静地看着，听着。露娜公主端详着雪花，公主们又问了一句：“你能帮我们再做一些吗？”她同意了。 “在第二年，迎接落雪成为了全年盛大的节日之一。小马们发现了，冬天一直以来给予它们的馈赠——落雪。从此，雪花就是那样的轻柔，轻柔得像天马们的心愿。供孩子们玩耍，供小马们许愿，使小马们走出了寒冷的阴霾。还像星星一样，陪着大家入睡。这就是雪花的美丽，这就是雪花的轻柔，这就是冬天的馈赠——落雪。” 凌步读完了最后一行，轻轻合上了书，放在床头，转身就要离开卧室。这时，背后传来麦林迷迷糊糊的声音“后来呢？那匹小马怎么样了？她叫什么啊。”凌步叹了一口气，回头说“我也不知道。该睡觉了，晚安。”说完，便走出了麦林的卧室。 第二天早上，凌步早早就起床了。他吃完早餐，还散了个步，回来以后发现麦林的卧室门还是关着的。凌步轻轻打开了门，蹑蹄蹑脚地匍匐到床边，探出个头。麦林依旧在熟睡，盖着被踢掉了一半的被子，打着小呼噜，嘴角挂着一丝口水。凌步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还王子呐。他悄悄地把两只前蹄伸到被子边缘，慢慢俯下身子，猛地往上一掀！“啊！冷死我了！”麦林马上跳了起来。“起床啦，‘王子阁下’。今天我要带你去小马谷参观一下。”但麦林并没有在听，他颤抖着迅速地套上了斗篷和帽子，然后又跳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只露出个脸，活像一只大粽子。“咯咯咯咯咯……你…说…什么？”“你怎么那么冷啊？”“这…可是…冬…天啊……”“不就是昨晚下了一场雪吗？起来啦，今天我要带你去参观一下小马谷的。啊，你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嘛。”“知道…了…我…暖暖身子…再来。咯咯咯……” 不一会，凌步锁上门，把钥匙丢进背包里，吹了两声口哨就出发了，麦林穿得里一层外一层地跟在后面。大路上留下了一层白茫茫的积雪，在森林幽暗的地面上如同阳光般闪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过雪，周围毫无动静，世界在这时仿佛正在沉睡，寂静无声。雪上留下了两排长长的蹄印。 他们走在冰雪覆盖的森林里，这条路似乎遥遥无期，在雪的覆盖下远近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麦林叹了一口气，却形成了一片白白的雾气。“还要走多远啊？”凌步停了下来，从背包里叼出一张地图，甩了甩，“如果地图没错的话，我们准备到了。如果我自己走大概要十分钟这样吧。”“你自己走什么意思？”凌步耸耸肩，“因为你是娇生惯养的贵族，所以我故意走慢……”麦林眉头一皱，“胡说八道！在我们国家，皇室成员只要是公马就一定要送到军队里锻炼几年。我可是皇家海军舰长，怎么可能不能跑呢？我短跑可以在二十秒内穿过战列舰的上层甲板！不信我就让你看看我能跑得多快！”“呃，我不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等等！别跑啊！等等我！”凌步三下两下把地图塞进了背包，背上背包跑了起来。“真是一个自尊够强的家伙。” 不一会，凌步就追上了正倒在树下趴着喘气的麦林。“你……你瞧……哈…哈…哈…我跑得…够快吧…哈…哈……”凌步摇了摇头，把麦林扶了起来，靠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真是拿你没办法。”凌步一边拍着麦林斗篷，一边抱怨着，“你为什么要这样表现呢？我只是不了解而已啦，对不起。”麦林可没有力气回答了，只在“哈…哈…”地喘着粗气。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才走到了小马谷镇郊的森林桥，麦林几乎是拖着身子一路走来的。“看来他还真是只会短跑啊……”凌步寻思着。“我们到了吗？”麦林站都站不稳了，凌步俯下身喝了口水——感觉很冰，然后慢悠悠地拿出地图，翻了两下。麦林靠着桥上的栅栏，腿开始发抖了。凌步慢条斯理地说“是的，如果地图没错的话，那么，我们到了。”麦林这下终于趴在了桥上“累死啦……” 潺潺的流水声从桥底悠悠流出，像长笛般悠长，像小提琴般细柔——这是初春的融化雪水，冰冷如雪，淡雅如冰。 “我们这是在哪啊？桥对面有什么？” “嗯哼？我们在小马谷镇郊呢，这里是甜苹果园的边界，这里盛产苹果呢。”凌步答道。 “阿婆(Apple)是什么？” “一种水果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没听说过有阿婆这种水果。拿一个来给本王子看看——我就在这里等你好啦，看上去树上也没有果子。你帮我拿一个过来。” 凌步笑而不语。他走过去，用蹄子轻轻挖开薄薄的积雪，打开了树下的一个活板门，然后拖出了一篮苹果。他用蹄子托起一个苹果，扔到麦林面前，“就是这个啦。” 麦林现是张大嘴巴，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苹果还能放在这里。然后托了托斗篷，趴下来仔细打量着地上的苹果，又是敲又是比划的，最后说了一句话“这明明是海棠！” “噗，”凌步努力忍着，“哈哈哈哈哈哈……”凌步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凌步夸张地趴在地上用蹄子敲着地面狂笑。“这有什么好笑的，我的生物导师说了，长这样的水果就是海棠。你够了，给我停下。停下！本王子命令你不准笑！”麦林一脸严肃认真，凌步最后哈哈了两下，抹了抹嘴，满脸微笑“好啦，我不笑了。你可以尝尝啊。” “尝尝？这海棠园应该有主人吧。他们不会轻易允许我吃的吧。”麦林看着苹果说道。 “放心好了，她很热情的，而且我是她朋友，吃了几个不会多介意的。” “事实上，你们吃多少个都可以，‘橡果凌步’。” “苹果杰克(AppleJack)？” “哈哈！凌步好久不见！很高兴见到你”凌步被一把抱住了，“我也很高兴……麻烦松开，我要被你勒死了……”苹果杰克放下蹄子，转头看着凌步旁边的麦林“这是谁？不会是坎特洛特的贵族吧。我们这一带很少见穿得那么好的小马。”“噢，忘记跟你说了。这是麦林，我的……呃……我的客人，他暂时住在我家。他不是坎特洛特的小马，他说他来自一个叫做瑞特……瑞特……”凌步突然不记得要说什么了，或者不记得那地方叫什么了。 这时，麦林插嘴道“瑞特莱纳，我是瑞特莱纳帝国的王子。我在海上遇到了一场风暴，漂流到了这里，然后他救了我，帮我料理了伤口，提供了住处。他是我的……呃……我的恩人。你知道，虽然我是王子，但是我有时还是需要别的小马帮助的。哈哈，哈哈。”麦林这时想到自己身为王子还需要一个平民帮忙，还是被一个普普通通的陆马给救了，突然觉得很尴尬，只好打哈哈。 “噢，我知道。是的，每匹小马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你是叫麦林？我是苹果杰克，很高兴认识你。” “嗯。苹果杰克，你认识凌步？”麦林问道。 “那当然。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呢！我从马哈顿回到小马谷的时候，我在小马谷街头发现了他。然后他就跟着我回甜苹果园了，那时候他真是可爱，想起来都觉得好玩。然后呢，在我和凌步的再三请求下，史密夫婆婆收留了他。他当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但是我们发现他的可爱标志是个橡果，于是我们就叫他橡果凌步了。我经常和他一起玩，而我们家族也教会了他如何种植和收获果树。他离开甜苹果园去永恒自由森林后，除了在集市上偶尔遇到他在卖柴火和野果以外，我们很少见面了。” “原来如此啊。所以凌步还是你们家的咯？” “可以这么说，但是我们可没有血缘关系什么的。” 凌步摇着尾巴“她说的确实是实话，我也很感谢她们家收留我，如果不是苹果家族我也许还不会活到现在呢。对了，苹果杰克，你那天看到了彩虹了吗？真的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