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情马节(上)（旧）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冬末春初的大地上，泥土、石头、茅草和树叶被阳光染成了一片亮白，隐约透着点点淡黄。 在小别墅里，餐桌上一片狼藉，空空如也的餐盘七零八落地摆在满是面包屑和油渍的桌布上。而这混乱肮脏的桌子上却放着一个干净的、镶着金边的盒子，而且就摆在正中央——在一堆脏脏的餐盘中就像一只白天鹅钻进了灰鸭群，就像黑夜中的一轮明月，就像石头山中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而在这鹤立鸡群的盒子里面装着一粒星星——一粒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雪花。 麦林仰头灌下了一杯苹果汁，拿起桌子上手帕胡乱地擦着嘴，“原来是这样啊。那么说这些雪花的来由是真的咯？那只是你的一个梦而已吧。” 坐在桌子另一侧的凌步摇摇头，“也不感觉是现实……但也不感觉像做梦。我还记得每一个细节，清清楚楚，就像真实发生的一样。” “噢，好吧。也许是真的吧，改天再讨论这件事情。”麦林站了起来，扶扶帽子，整整衣领，转过身背对着凌步，回头问道“另外，你觉得我的斗篷怎么样？” “很好啊，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看你的日历啊，大后天就是情马节了。”麦林指着墙上简陋的日历说。 “呃？所以呢？” “我想去找……呃，找一匹小马。你知道吧？” “噢！”凌步的蹄子轻轻撑着下巴，脸上有点点惊讶，“你确定要去？你连想找什么样的小马都没想清楚。至少你没跟我说过。而且你找不找得到还是一个问……” “胡说，本王子身材标准(悄悄扯了扯被撑得紧紧的斗篷绳子)，样貌英俊(凌步“噗哧”笑了一声)，要找肯定能找到！” “你哪来的自信？”凌步笑着说。 “哼！我这就上街去！” “哈哈哈……不用这样，开玩笑的。” “我这样子至少要找个贵族小姐吧，我可是瑞特莱纳帝国王子，而且身材匀称！不过……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吗？” “情马节那天你自己上街去看看情况呗……如果你想找的话。但我现在要赶一次集，等一下就出发。你要跟我一起去吗？还是留在这里继续慢慢地欣赏自己帅气的容颜？” “当然要去！我去准备一下！……对了，什么地方能找到贵族你还没跟我说呢……” “一般他们生活在Canterlot(坎特洛特)城里，大部分都是独角兽……” “独角兽？贵族不是陆马？” “是啊，而且Canterlot很少陆马。” “那太奇怪了！”麦林嘟囔着，“和我们首都完全相反啊！我们的皇室都是清一色陆马，Equestria竟然大部分贵族是独角兽！简直不合常理！” “如果你真的想陪我去小马谷，再不收拾餐桌、捡好你的物品就不等你了。” “马上！身为王子，必须要优雅(凌步‘噗哈哈哈……’)。我老师说，吃完饭要收拾好桌子，擦干净嘴巴，整理好衣物……” “那，你去做呗。” “然而我之前在皇宫里都有仆马帮我做这些事情，我很少做啊。” “噗………” “身为王子王子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当他们收拾好餐桌，挂好餐布，麦林打碎了2个餐碗和1个杯子后，拿上自己的物品，墙上挂钟已经走到3点了。凌步跟着麦林走出门，转身，一个华丽丽的侧踢，头贴着门，嘴叼着钥匙一拧，然后往上一甩，钥匙正正掉进半开着的背包，扭身一抖，背包的盖布合上了。 “走咯，咱们在路上咯。” 凌步吹着口哨走上了森林大路，麦林则甩了甩斗篷，抖抖腿，仰首挺胸，踏着齐步跟在凌步后面。 (齐步：瑞特莱纳军队前进步伐，前左蹄和后右蹄一起、前右蹄和后左蹄一起迈出，即交叉前进。后腿基本伸直，前腿弯曲60度左右。战场上常常伴随战鼓声改变节奏，是线列步兵走出气势的好方法。) 午后的森林静寂无声，密布的枝叶遮住了亮白的阳光，让森林内布满了阴影，隐藏了无数危险的怪物和未知的奇异生物。走在路上，偶尔还会听到某种动物的叫声，或者看到一个黑影窜过眼前。 凌步并没有在意这么多，一直在和麦林聊天，但是麦林却很不安，时不时停下，把蹄子伸进自己厚厚的斗篷里，拉着一根镶宝石的皮带，好像准备拿出什么。他三番两次地停下，摸着皮带，他额头上、颧骨上甚至都可以看到有几滴冷汗流下了。 “怎么那么紧张？没事的啦，放松一点，我走这条路都几千几百次了，都没有什么问题的。再说了，这里再怎么可怕，危险的动物也只有木狼而已啦。” “木狼？那是什么？很巨大的狼吗？那种住在高山森林里、毛色灰白的恶狼？” “不，不是。就是一堆木头在某种黑魔法的作用下变成的狼型的东西啦。” “哟！我还以为是什么很厉害的动物，原来只是木头罢了，有什么危险的？” “咳咳，他们跟狼一样凶残，牙齿一样锋利，腿爪就像真狼一样有力。而且不知疲倦，小马发射的箭矢还会从他们身体里的缝隙中穿过去而不造成伤害。” “听上去是蛮可怕的，可是本王子可不害怕这些黑魔法生物什么的东西。皇家海军弯刀在蹄，还怕这些鬼东西……”麦林说着，突然脸色煞白，“唉唉唉！？那是什么东西！凌步你看到了吗？那对绿眼睛！那是什么怪物！” 远远望去，森林的阴影下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形体，弯拱的背脊透露出一股寒气，方长的嘴巴，尖长的耳朵，看上去是眼睛的部位闪耀着诡异的绿光。这双亮绿的眼睛透着不怀好意的目光。这黑影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两匹小马，远远看上去它龇牙咧嘴，就像准备冲过来一样。 突然，它的头部向上一仰，“嗷呜————”一阵狼嚎声似乎从地下冒出来一样，听上去遥远又清晰；远方、森林的深处则若有若无地传来了几声飘渺的狼嚎，像回应一样。 麦林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流，森白的牙齿紧紧龇着。他狠劲从斗篷里拉出了一把刀鞘，身子向前一倾嘴一咬头一甩，寒光一闪，利刃立现。 这是一把精工打造的弯刀，看上去刀刃有一整条马腿那么长，刀柄有一个蹄子那么宽。精钢铸造的刀刃闪耀着寒光，镀上了一层白银，其上刻着长及刀柄的血槽让马不寒而颤；而在用云杉雕琢而来的刀柄上竖刻着“瑞特莱纳皇家海军”(RedlandnerRoyalNavy)的字符，还铸上了一个镶着红宝石、镀了一层黄金的白铁护手(护嘴)。连刀鞘也不甘平凡，不仅整个刀鞘镶上了一层金边，鞘口还镶着二个海蓝色的翠榴石，用银线缝上了一艘雪白的帆船，这是瑞特莱纳帝国的象征。 看来，麦林真的是瑞特莱纳王子。 凌步愣住了。 半拍后他才反应过来，“你还真的是王子啊！” “那当然，”麦林紧紧咬着刀柄，“独一无二的瑞特莱纳帝国皇帝长子，如果是假的天打雷劈。” “轰隆隆……” “呃，当我什么都没说。” “噗哈哈哈……” “不许耻笑！” “哈哈哈……好吧，哈哈…我不笑了。还有，你怎么那么紧张啊，比我还紧张。你看人家木狼都没打算过来呢。” “要谨慎，这是谨慎。”麦林脸色依然煞白，嘴角拉得紧紧的。咳了两声，一边歪过头，想把刀收回刀鞘，一边说着“我老师说，所谓优雅，不仅仅要行为举止端庄，为人处事还要谨慎……啊！噢！疼死了！”看来他扎中了自己的蹄子。 “噗……哈哈哈……” “不许笑本王子！”麦林气呼呼的，这次终于把刀收回了刀鞘，“我可是王子！这点小错误是你们能取笑的吗！噢，疼死了……哎哟……” “哈哈，哈。哎？没事吧，要不要包扎一下？” “不用了…忍忍就好。” “哦……真的没事吧。” “没事……” “嗯，没事就好。但是我想起了一个比你的蹄子被扎中更加糟糕的事情。” “什么事情？”麦林把被扎中的左蹄含在嘴里，呜呜噜噜地说。 “那就是……我们这是要去赶集……但是我忘记带商品了……” “噗……好吧……”麦林一副忍不住的样子，嘴角微扬，想笑不笑(或者，哭笑不得)的样子，“你看，本王子可不会取笑别的小马，这就是绅士风度啊。” “……”凌步竟然无言以对。 两匹小马又走了回去……麦林洋洋得意地吹着口哨，凌步头扭到一边不时哼气。 把车拖出树林，装上了成捆的木材、整篮的浆果、还有一圈圈的魔法藤蔓。用头顶住把挡板一掀，就整装好一车的商品了。凌步挂上斧头，戴个兜帽，嘘了一口气，走到了车前面。 “麦林！” “叫本王子有何贵干？”麦林躺在车上，翘着个二郎腿，帽子遮住了一半脸，蹄子上还拿着一个苹果吃着。 “下来帮忙拉车！” “噢！”麦林把苹果往嘴里一塞，咀嚼着说，“这不是你的商品吗？当然是你自己拉啊！” “你就帮一下，又不会出什么问题。” “你见过王子拉车吗？” “你难道不是军马吗？王子殿下？” “是军马啊。” “那你应该拉车才对啊！” “可是，”麦林吐出了苹果核，“呸！我可是船长，我怎么需要拉车呢？” “你是船长更应该拉啊，身先士卒嘛！”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朋友让你帮忙难道不是合情合理充满成就和荣耀的事情吗？就下来帮拉一下啰。” “可是……” “别这样喂，麦林，就一个小忙。” “可是……” “皇家的力量难道比平民弱吗！连个车都拉不动！还整天装得很厉害！” “好！我拉！谁说皇家子弟只会装！” “呐，过来。我帮你套上绳索。” 麦林套上车索，试着往前走了一步，看上去步伐轻盈，脸上轻松自如，然而内心是这样想的，“真个大火龙的重！” 凌步也套上绳索，踏了踏蹄子，“看来皇室血脉还不错嘛(怎么有种评价奴隶的感觉)！好啦，我们走咯。三，二，一，出发！” 两匹小马在下午的阳光中，拉着车重新走上了漫漫森林路。坎特洛特山脉(TheCanterlotmountains)依晰可见，森林碧绿一望无际，遥远的东方隐约可以望见阳光照耀下海洋一丝的反光，碧蓝的天空、森林的小路上传散着一首古老的健行歌，若有若无…… “大路远望长呀长， 家门近看伸呀伸。 大陆已经走好远， 我们得要快跟上。 四通又八达，川流又不息。 路尽是何处？我怎会知道……” 没过多久，太阳还高挂天际，凌步和麦林就已经拖着满载柴草和野果的马车走进了小马谷。凌步轻松地吹着口哨，显得自由而欢快；麦林则一脸紧张，紧紧盯着前方，还踏着齐步，偶尔低下头扯扯斗篷绑绳，而凌步都可以看到他头上的汗水了。 凌步看着麦林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心想，何必这么紧张啊，又不是第一次来小马谷了，而且这次不就是想找一匹“梦中情马”吗？凌步灵机一动，突然停了下来，而麦林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仍在大步往前走，蹄子还踏(打脸打)得啪啪响；他忽然感觉到双肩一紧，接着便四蹄悬空，被魔法绳扯了一个后空翻，摔进了马车的柴草堆里，还来不及惊叫，就啃了一嘴的干草。 “呸呸呸！”麦林爬出干草堆，使劲吐着干草，拉着舌头，使尽浑身解数想把舌头上粘着的干草弄掉。突然他愣了一下，猛然抬起头，脸色煞白地四处探望，生怕有其他小马注意到他刚才的丑相。 凌步放声哈哈大笑，笑得麦林无地自容，一脸窘迫。 “放心好啦，这里只是镇郊，没有其他的小马的。我就只是叫你放松一点，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情紧张个啥啊？再说了今天还不是情马节呢！” “呃……”麦林四处张望，“实际上……这里确实有其他小马啊。看你后面。” “哪里？不可能啊，这里是镇郊……”凌步一回头，惊讶地发现身后确凿坐着一匹小马。 那是一匹雪白的独角兽，穿着一件盖过腰际的绒外套，长着粉红色的鬃毛，一双明亮活泼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两匹小马。 “噢，下午好，小姐……” “嗨吼！你们好！”小马亮着牙齿，笑着对他们说，“刚刚看上去这位先生……” “那只是一个失误，”麦林气鼓鼓的说，“不要耻笑本王子！” “我是说刚刚那个空翻超帅吼！这比杂技演员好看多了而且你们知道吗？你们刚刚真的太好玩了一个突然停下另一个竟然没发现，结果你还扯到了绳子还表演了飞行特技我最喜欢看这些神奇的杂技吼！” “等等，小姐，你说什么……” “还有这位刚刚自称王子？是哪个地方的王子啊别的王国来的吗是外国马吗？那个地方怎么样有什么风景有什么特产有什么著名城市？我可以去旅游吗我可以去吃特产吗那里的小马好客吗？哎呀想想都激动吼！” “这位小姐停一下，请听我说……” “他第一次来小马谷吗？看上去像个贵族诶真的像一个王子不对他本来就自称王子啊应该就是王子吼。他尝过本地食物吗他喜欢这里的小马吗他应该喜欢吧一个贵族来小马谷真的很少见。哎呀太激动了我得淡定一下，哈——呼，刚刚你说什么？” “什么？”凌步完全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刚刚跟我说什么吼？”小梅说。 “噢，那只是……别在意那些细节。我之前没见过你，请问你是谁？你的说话的语气和语速跟谁学的那么快？还有，为什么你那么喜欢说‘吼’？”凌步问道。 “我自己一般喜欢这样说话，不过蛮有趣的，对不对？语速我跟萍琪学的。对了，你是凌步是吗？萍琪跟我说过你，说是你不是本地的小马，说是当年漂流……” “停！别提这事情！好不好？” “好的，我有时候就是管不住嘴巴，如果我说了一些中伤的话别在意吼。” “咳咳，”麦林咳了两声，“你们两个，好像把本王子无视了。” “你先别说话。对了，你叫什么？” “对哦，我还没自我介绍过呢。我是小梅(Floyd，也叫佛罗雅徳)，在镇郊开了一个小花铺，我也不常出门，所以你们不认识我也正常吼。” “你自己一匹马在家不孤独吗？” “没事，我jiejie……我jiejie陪着我呢。” “那一定是一个非常好的jiejie吧。” “是的……曾经是……曾经是……”小梅小声独自喃喃着，目光呆滞，嘴角撇了下来。 “那，你今天出来干什么？”凌步问。 “哎呀，这个啊……”小梅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我今天出来进花种啊，你看看那些花很不错吼。这里还有给皇室的花呢。比如这些花，是用来装饰公主们的卧室的。” “公主？有哪些公主啊？你们国家的统治者是谁？有皇室吗？”麦林突然插嘴问道。 “现在是塞拉斯提亚公主和露娜公主，皇室成员不多，就这么几个吼。” “好哒，谢谢你的回答。那你为什么不继续拉车呢？” “太重了，我得休息一会。” “那我帮你拉怎么样？”麦林请道。 “没问题！你自愿就好(吼)！”小梅使用魔法悬浮起拉车绳，套在了麦林身上，“好好干，我休息一边去咯。我家就在那里，看，远处那个小树屋。殿下请便～” “好的，”麦林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车子出乎寻常地重……他的腿马上发抖了，“王子麦林……愿意为你……效劳。”麦林咬紧牙关，一步一停地向前艰难前进着。 “我绝对不能让别的小马失望。” “你朋友不错，”小梅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只苹果煎饼，双蹄夹来吃着，“他看上去很奋力嘛吼。他叫麦林？” “是的。”凌步回答道。 “你怎么认识他啊，我记得萍琪说过你不喜欢住在Canterlot(坎特洛特)，也不喜欢那些傲慢的贵族啊，吼？” “麦林不一样，他蛮有趣的。虽然爱面子，但非常的勤快，而且比较亲近我们这些平民小马。据说他在军队里呆过一段时间，所以我认为这也很正常吧。” “听你说他是这样的小马，看上去他也蛮老实的吼，而且看上去他开始发抖了，哈哈哈哈……” “你在笑什么？”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他哦。” “说吧说吧，我听着。” “我想整整他，于是给车子施了一个魔法，加重了两倍！看他这样坚持着真是有趣……看在他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解除这个魔法吧。biu～” “……”凌步竟然无言以对。 只见车子突然轻快起来，麦林没反应过，前蹄一个趔趄，整匹马重重摔在了地上，啃了一口黄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梅趴在地上夸张地一蹄敲着地面，一蹄抱着肚子狂笑。 “用不着那么夸张吧，他没事吧？” “哈哈哈……咳咳，我看看吼。他没事，又爬起来继续拉车了。好了，凌步，我得先回去帮他开门了，再见。对了，你们不来我家坐坐吗？” “我是来赶集的，我还有一辆车要看，这次就先不去了。让他放好花以后回这里来找我，再见。” “我等一下也要去赶集吼～那么先再见了吼～再见！biu～” “哎哟……我的腿啊……”不久，麦林一瘸一拐地向凌步走来，凌步则坐在大车上，翘着个二郎腿，蹄子上拿着一个苹果啃着。 “王子殿下怎么花了那么久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