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讲和
崔疆怒吼道: "朕就是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才出声询问,若不多问两句,朕岂不是无立锥之地了连朕的王后,也是说废就废!" 崔王女淡淡的道: "王后若是德行贤淑,那么天下没有人能动得了她,但她若是才德平庸,性情阴险,自是不能母仪天下,倘若是君王一意孤行,任用jian人,胡作非为,要败坏祖宗基业,也未必不能另寻贤能!" 崔王女说的十分平淡,但是,袍袖当中却已经是露出隐隐一角褐色,崔疆却是没有留意,怒道: "人生在世,谁能无过这天下是我崔家的,你一个女人迟早要外嫁,是别家的人" 忽然之间,崔疆的话戛然而止,崔王女已经是站立起身,雍容而立,冷声道: "请先王遗旨!" 说话间,崔王女已经是将一张看起来已经是颇为陈旧的卷轴遗旨拿了出来,这遗旨端的是非同小可,一拿出来,整个殿中的灯烛都在摇曳,连廊下的一百零八颗铃铛都在迅速的奏鸣着,就连王座上也是隐隐有龙气蒸腾而出. 这张遗旨绝非等闲,乃是先王死前咬破中指,用全身上下的精血混合龙气写成,十分潦草: "朕寿尽矣,仅有孤儿寡女孑遗,着长女崔若英辅国登基,若此子秉性不堪,可备神香,史笔记载,由国师祭告列祖列宗,若果然顽劣,祖宗自有灵验,便从别宗择优即位,先祖苦心打下来的江山,总不能败坏在朕这一支" 这张遗旨,也就是崔王女的护身符.她能监国的法律程序! 一见遗旨,崔疆的脸色一下子就青了,整个人仿佛是被抽空了气的皮球那样瘫倒在了王座上.崔王女也不理会他,对着旁边的史官道: "班史官." 这班史官的来头也是不小,和孔子的家族那样源远流长,乃是上古的时候就绵延下来的家族,家教极严,历朝历代,都是由班家出任史官,做一个沉默的旁观者角色.将君王的一言一行都要如实的记录在案,名为起居注. 这东西有个特点,当代的君王是不能观看自己的起居注,也不能自行修纂的. 当然,也有暴君昏君要肆意妄为,史官这时候就得顶得住压力,自然也有不少班家人因此忤逆龙颜惨死的,可是,班家的家教甚严.从未屈服过,正因为这些惨死的人,所以到了后世,也奠定了班家高大上的形象. 时至今日.只要不是班家的史官记载的东西,文人们都是不认可的,都认为你是"伪史,赝品".甚至连王朝的合法性都会被质询,也形成了对王权,君权的制约. 到了现在.擅杀班家的史官更是被认为是昏君暴君出现,乃是亡国破家之兆,十分不祥,为万人唾弃,所以也都默认适应了这一点,就连是大卫亡国的时候,几位史官都是在战火当中安然无恙. 听得崔王女呼唤,那班史官便躬身道: "殿下有什么吩咐" 崔王女道: "今日上朝所有人的对答言行,先生应该有记录了下来吧." 班史官面无表情的道: "一字不漏,一字未删." 崔王女道: "你再抄写一份副本吧,本宫要你记载的原本,你要记得用印落名,这是拿去天坛祭告列祖列宗的,不会被君王所看到." 班史官想了想,慢慢的点了点头. 崔疆此时的心都是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他怎不知道自己闹了个天大的笑话出来六万大军,只剩了六百回来,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再加上张振灏也是劣迹斑斑,证据确凿,一旦真的是将史笔所书焚在天坛上,祭告祖宗,很可能会真的废立啊!! 一念及此,崔疆的脸色更是青白了起来,听着那班史官誊抄的沙沙声音,心中更是犹豫不决,等到崔王女再次站起来淡淡的道,去请国师,预备主祭的时候,崔疆浑身上下都哆嗦了起来: 这国君的位置坐着怎么会不爽 而且崔王女和他之间也是姐弟,也没有什么像曹cao凌辱汉献帝那样的乒他,依然是在慢慢放权,此时一旦感觉到了要失去,顿时就感觉到了加倍的珍惜,还有恐惧. 这时候,王党当中还是有好几个明白人的,知道今日被拿捏住了痛脚,已经是一败涂地,一旦真的君王被废,那就是万事俱空. 在此之前,王党势大,兵部尚书,户部尚书都已经被王党占据,此时兵部尚书已经被贬为侍郎,能说话的便是户部尚书卢方了,他长叹一声,出列道: "殿下请息怒,君上也只是一时糊涂,虽然前方溃了六万兵,但其中精兵也只有三万余,更何况刚刚郝侍郎也承诺可以带回被俘的将士,因此折损也不算太大,根本没有动摇我大夏国本.张振灏贪渎之罪证据确凿,不过可以令其加倍吐出脏款,好好抚慰兵变余众就是了." 崔王女顿时怒道: "那卢尚书的意思是我小题大做了你是没听到刚刚君上说要御驾亲征吗卢尚书,你解释一下给本宫听.,御驾亲征是什么意思你也知道张振灏贪渎之罪证据确凿,那为什么现在都定不了他的罪,当祖先留下来的规矩法律是放屁吗" 卢尚书苦笑道: "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王上和王后做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都是我们臣下做得不好,所以说有什么过错都处罚我们好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大夏国本也没有动摇,就要去祭天告祭祖宗是不是有些仓促了" 崔王女冷笑道: "刚刚本宫被人指着鼻子直呼姓名的时候,怎么没人跳出来说什么过错" 这时候,刚刚被贬成了兵部侍郎的何尚书也是站出来惨然道: "千错万错,都是老夫不应该好大喜功怂恿王上出兵,殿下息怒啊.殿下,就算是臣等人一时糊涂.你也要看在先王的名下啊,你也是先王的亲生女儿,难道就忍心先王苦心经营的大好社稷落到支脉手中么" 最后那一句话却貌似将崔王女说动了,忍不住珠泪盈盈,怒声道: "是啊,所以有人就仗着自己有先王的血脉,胡作非为,要将这祖宗好好打下来的江山糟蹋得一塌糊涂,本宫本来不想多争什么,也就将权放了出来.更是步步忍让,可是今日眼见得真是丧心病狂,连是非对错黑白都不分了,本宫还有什么好说的" "崔疆我告诉你,你自以为雄才大略,身边都是张良李斯一般的人物,我告诉你,你大错特错,治国之道若烹小鲜.岂是你臆想就能得来的,之前要逼迫我嫁人是你谋士给你出的点子吧,自以为很得意是不是我是真心不愿意和你争,才步步退让!" "父亲死前就要我终身不嫁.为什么我今日就把话给你讲明白了,倘若我嫁人以后,先王的血脉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了,我生的儿子.也一样是我们崔家的血脉!!你就有了最大的竞争对手,这样的话,无风不起浪.没有事情都要生出无数事情来,对我来说,若真有那一天,一个是我的亲生弟弟,一个是我的亲生儿子,你叫我怎么做你却是半点都不明白本宫的苦心,把本宫的退让当成是软弱!" 崔王女这句话说出来,端的是在崔疆的耳朵旁边响起来了一个晴天霹雳,他越是深想越是惶恐,越是深想越是害怕,此时恨不得将出这馊主意的王后狠狠的唾弃几百遍再说,崔疆本来就是个少年心性,此时心中又是恐惧,又是惊慌,甚至还觉得自己对不起jiejie,竟是一下子都不顾身份体面跪倒在地大哭道: "jiejie我错了,你原谅我!!" 群臣面面相觑,眼见得这么一跪一哭,之后国君必然在王女面前若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唯唯诺诺,不敢反抗了,帝党无不面若死灰,王女党则是抚掌微笑,国君这一跪一哭,至少又是十来年的消停日子. 崔王女冷哼一声道: "国师说准备祭告天坛祖先的仪式要五个时辰,本宫先下去歇息了." 说完便拂袖而去. 群臣都是面面相觑,却是知道所谓的准备仪式要五个时辰自然是托词,留出来这么多的缓冲时间,自然是要王党一方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样才能把崔王女的怒气平复下来,让她满意呢,那么这仪式估计就可以消停了,但是若她老人家不满意,那就搞不好真的要考虑立新君的事了. 最后,这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王党自然是一败涂地,王后被废为贵妃,新王后是崔王女挑选的,王党的势力从兵部,户部,吏部这三大重要部门当中给彻底剥离了出去,不过国君崔疆的权力反而增大了,这令他当真是意外之喜. 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个人的权力再大,也要有爪牙去执行啊,所以崔疆觉得自己的权力变大了其实是个错觉,因为他是被攥在了崔王女的手心里面,他有多大的权力,完全要取决于崔王女想给他多少权力. 当然,不得不说的是,国君崔疆也确实不是一个有才华的人,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外强中干,更要命的是,他很没有担当,也难怪得东夏国内的大部分臣子都乐意让崔王女来垂帘. 很快的,郝郎中,哦不对,应该是郝侍郎也是带回来了好消息. 吴作城那边很爽快的答应放人回来,东夏这次派遣了大概是五万七千多人去,攻城的伤亡大概在一万八千人左右,加上失踪的,逃走的,三里部一共是抓了接近三万五千多俘虏. 这旋虏虽然都是青壮汉子,却全部都是职业军人,经过了有组织的统一训练,拿来做牧奴的话,只怕是巨大无比的隐患.整整三万多名战兵啊,每天吃的粮食都是个大坑,估计看守没个四五千人都搞不定他们,平时还好说.一旦是内忧外患的时候爆发出来,那就是容易酿成十分严重的后果,所以若是在平时的话,那么多半就直接坑杀了. 但林封谨总是要给崔王女点面子,这三万多人里面先将所有的战兵都挑选了出来,把他们放了回去. 然后,从辅兵当中挑选了几千名老实听话,有一定手艺的辅兵留了下来,和他们约好期限,在吴作城做工三年赎罪以后便可以回家.这.期间甚至允许家眷来看望探视. 住宿是三个人一个帐篷,更重要的是,草原上牲口不值钱,每天三餐都有rou.第一年只包饭,统一发三身衣服,第二年可以领三成工钱,第三年可以领七成工钱. 这些辅兵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见到吴作城这边的"草原蛮子"只要不打仗也是相当和气,并且也有不少的汉族人在.住得虽然差点,但每天都能吃到荤腥这就仿佛是梦里面的日子了. 更重要的是,草原连年征战,一直都是男少女多.并且风气也是很开放,所以这些辅兵想要玩女人甚至是讨老婆,只要不那么挑剔,或者说是嫌弃外族人或者已经有孩子的.还真不难找. 等到第二年的时候,这些辅兵开始领工钱了才发觉,这边吴作城的三成工钱.居然就能当家乡的正常工钱了(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和内陆的待遇差别)!这个消息顿时令人震撼了不少,第三年的七成工钱,那就是家乡那边的两倍多! 最后第三年的时候,这帮辅兵至少都有六成都留了下来,有的想不留的,老婆孩子都在这边了甚至还有不少人呼朋引伴的叫了家乡人来这里讨生活,因为来这里的人也都是先被甄选过的,首先得会一门手艺,然后得老实勤恳,加上林封谨也是压得住下面,严禁种族歧视,所以虽然小有摩擦,却是令吴作城更加兴盛发达了起来. 这么算下来,林封谨也是很给崔王女面子,至少放了两万多人回去,并且都是战兵这种精锐,只有少部分辅兵,当然,这些人的盔甲啊,武器啊,辎重什么的就不可能还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也不是白放的,郝侍郎在朝堂上说,不花国库一分钱确实是事实,林封谨先前在仁川和之前的交易里面都捞得盆满钵满了,所以他也没打算要再剥削东夏人的钱财! 那么林封谨要什么呢却是要木材! 长白山当中生长几百年,千年的巨大木材! 这些木材都是用来造船的最佳材料,要知道,南方气候潮湿温暖,而北方严寒,所以同样的树木活到五十岁,必然是北方的比较瘦小,但是木材质量却是更加紧实韧密,这便是因为生长得慢的缘故. 相同大小的木材,在北方很可能就是两三百年才长成,但是南方可能七八十年就长这么大了. 南方的造船业都出现了数千年了,而东夏才刚刚起步,所以南方合用的造船木料那可以说是贵到惊人,尤其是适合五桅大船,七桅大船的木材,更是有价无市,林封谨一心要发展航运,怎么可能在这方面被人掣肘吴作城这边的造船作坊早就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了. 只是一来各家也是防范得十分严密,二来会造船的在南方的待遇也都是极好,要人离乡背井的跑来这里,确实也是有些强人所难,所以进展不快.不过林封谨的思路是先把材料筹备起来再说,准备好材料,到时候实在不行运到江南去加工也成,单是这个环节就要省掉多少麻烦了. 东夏当中也是不乏有识之士,对吴作城要这些东西来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一直都很是抵制,偏偏这巨大木材又不像是其余的东西,极难偷运,如今逮着这个天赐良机,林封谨怎么可能不大敲一笔竹杠 当然,东夏朝廷对郝侍郎的交涉最后也是捏着鼻子认了,人家确实是没花国库一分钱,因为砍伐树木啊,运输啊这醒用都是吴作城自己掏腰包的,甚至伐木的人的工钱都是他们出. 在东夏朝堂上的这些人的心里面,能换回两万多精锐真的是意外之喜了,虽然是打过败仗的,但是老兵的重要性谁都知道,至于吴作城要造船,那就造呗.顶多也就是疥藓之疾,一看就是胸无大志的,若真有称霸的迹象,那就应该是广纳人口,多造兵器,怎么会将银钱拿来置办商船 不过笑得最开心的还是林封谨,因为砍伐回来的木料当真是堆积若山,根据当前江南的行情,这些木头一转手过去的话,估计价值起码都不会少于两千万两白银,更夸张的是,这些木料的成本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啊! 什么,你说东夏的俘虏也是成本那些战兵若是不送回给东夏人的话,最后的结果多半就是被坑杀,被坑杀的两万多人算什么成本反而还会令双方弄成死仇. 因此总体算下来的话,虽然吴作城外的市场,码头,还有各种设施都被拆毁了,加上打仗这些日子损失的生意,还有战争当中的消耗,抚恤等等也很是亏了一笔钱. 但是,仔细算一算账的话就知道,从东夏这里搜刮来的木料就能值两三千万两. 还有缴获的盔甲,武器,都是东夏国君吩咐从武库里面挑选的精品. 要知道,此时钢铁价格昂贵,一把三十锻的钢刀没有七八两银子是下不来的,最差的皮甲都是要六两银子一件,至于铁甲就更惊人了,最基础的镶皮甲,在心脏等重要部位镶嵌上铁片都要十五两银子,至于文山甲,锁子甲等等,只怕要数百两银子一件.这缴获清点下来至少也是数量惊人. 东夏人当中也是有骑兵,还有近万头十分优秀的战马,虽然最后被淋了好几天,还被下.了药整天拉稀,但最后缴获到手又医治过来的,起码也是五六千头.这可是精挑细选,训练有素的战马! 在北方,往往是十头马儿里面挑选出来一匹高大剽悍的,然后精心喂养,还要调教一年半载,让它习惯金鼓和喊杀的声音,这才算是合格的. 在南方,能够有一头高头大马骑乘着在街头招摇,差不多就和现在开着百万豪车招摇过市一样引人注目了.这五六千头战马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征,直接运到江南去,可以说刚刚下码头肯定就有诸多的管事来到,拍着胸口连价格都不问直接说有多少就要多少 除此以外,还留下了六七千名有手艺的辅兵,在草原上,有手艺的健壮男子牧奴,至少也是要值七八头牛马,甚至还有价无市,这里折算下来的起码又是百万两银子. 古往今来,战争都是在烧钱,这一战当然也不是例外,不过照这样计算下来的话,吴作城基本上还是赚了一笔,所以就十分低调的闷声大发财了. 而他们这样处理了以后,打完了以后东夏人虽然觉得惨败一场,很是丢了面子,不过吴作城并没有怎么样,既没有叫嚣,也没有打脸,还是很给面子的放人什么的,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风格.关键就在于是你东夏主动去打别人,不是人家吴作城挑衅什么的. 因此东夏的那些官吏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川流不息的商队又继续在吴作城和东夏的边关当中运作了起来,甚至因为之前还是有些遮遮掩掩,现在干脆就公开了来,可以说比以前还更繁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