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若不爱了
花音曾经幻想过洞房花烛夜,安然必会温柔地待她,最起码不是现在这种情形。花音只觉得自己像个待宰的羔羊,纵使再如何挣扎却无法抵挡狂怒中的他。花音害怕了,第一次用带着恐惧的声音哭喊着,求安然放过她,可安然像聋了一般疯狂地吻着她,扯着她身上的衣服。 直到她未着寸缕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的眼前,安然的动作才有了片刻的停顿。他怔怔地看着她,她是那样得完美无瑕,那凝脂一样的皮肤在烛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芒,令他口干舌燥心绪难平。无数日夜的魂牵梦绕,安然心中的渴望已完全取代了理智,他已看不到她的恐惧,看不到她的挣扎,甚至听不到她的哭喊,此时此刻,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妻,是他爱到骨子里的妻…… 当第一缕晨曦洒在脸上,花音缓缓地睁开眼睛。她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令她羞耻又痛苦万分的梦。可身上的酸痛又告诉她,这不是梦,下一刻,她看到了躺在她身旁的那位称之为夫君的男人,那是她爱了万年的男人——桑安然。 花音原本以为自己已哭不出来,却任由泪水在面颊纵横而尤不知。她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爱他,或者还是该恨他。 安然其实早已醒来,或者,确切地说,他一夜未睡。当一切尘埃落定,她终于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妻子,他该多高兴啊,可他却哭了,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已昏厥的她哭得痛彻心扉。安然恨自己,恨不得亲手杀了自己,他不明白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去伤害她,他明明是爱她的。 许久,他冷静了下来,万千思绪纷杂而过,最终,自私占了上风。他不想再去顾虑,再去瞻前顾后。他知道他比不上远阁,无论哪一方面,他都比不上。他要留下她,纵使她现在开始恨他,他也要留下她!他太清楚,若达到精血融合,最简单的鉴定方法便是孕育一个孩子,而如果没有胎儿,则说明,她的目的将永远都无法达到。随即,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日后会令他后悔一世的决定。 趁花音还未完全清醒,他又为她施出昏睡诀,赶到了安继的房中。 “为我寻几服避子的仙药,最好不好伤到身体。” 月光透过窗花,洒在安然的脸上,斑驳的光影令他格外得萧瑟。安继只觉得自己听错了,问道:“避子的仙药?大哥是要为谁准备,缃婹么?”整个桑府都知道安然与花音并无夫妻之实,安继当然也不例外。 “不!”安然的声音有些颤抖,褐色的眸子兀自瞪着,他强忍着心中涌起的酸涩,用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道,“给花音。” 安继大惊失色,想要问清楚,安然却转身便走,徒留给他一个孤单又决绝的背影。安继愣在当地,半天无法回神。 安然见花音已经醒来,表面上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起身穿上衣服,喊道:“进来。” 有仙婢端着托盘躬身而入,花音立刻闻到了一股汤药的味道。她颦眉翻身向里,打算继续装睡。 关门的声音传来,安然看着手中冒着热气的汤药,那握着玉碗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他闭上眼睛,好半天才平静下来,然后向花音平静地道:“这是避子的药,喝掉。” 花音猛地睁开眼睛,转身盯着他,她未着一丝衣物,锦被瞬间滑落,露出她的上身。安然脸红心跳,赶忙将头撇向了一边。花音只是盯着他,已不觉得羞耻为何物,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本已冰冷的血液此时却又是熔岩一般地翻滚着,灼热的怒火侵蚀着每一寸神经,她紧咬着牙关,压抑着,克制着,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取过药碗,一口喝下。花音仍旧盯着他,几乎用尽全力将玉碗摔在地上,玉碗应声而碎,安然终于将头撇向一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请你离开!”花音几乎是咬着牙说下这一句话,立刻倒回到榻上,蒙头再也不想看他一眼。 安然像具行尸走rou,缓缓移动脚步,明明非常关切,却无法如何都不敢回头。他向前走着,脚步踉跄,双眼无神,连红樱和安继冲进房中都视若无睹。 红樱显然已得到了消息,进门第一件事,二话不说便一耳光重重地甩在了安然的面颊上,指着门口大吼:“滚!” 安继焦急地看着似乎已不成人形的安然,只怪自己不该图一时口快告诉红樱,他想要为哥哥辩解几句,却直接被红樱冷冷地堵了回去:“你也滚!” 安继瞥一眼榻上瑟瑟发抖的花音,何时见过她这幅模样,不免有些不忍,一出房门便忍不住责备起来:“哥,你又是何必呢!” 安然置若罔闻,行了几步,又停下,道:“这几天,府里的事你先不要管,好好照顾花音,有什么需要,就知会我一声。” “哥!”安继心中不免着急,明明安然和花音是相爱的,为何就到了如仇人般的地步!他向来头脑简单,总觉得有什么事,说清楚便也就解决了,不免忍不住又劝道,“既然你喜欢嫂嫂,何必又如此折磨她,好好待她不好么?” 安然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安继,语气甚为愤怒:“你当我不想好好待她,你当我愿意这样折磨她?我已经错了,纵使我现在对她千般好万般爱,也无法抵消我对她的伤害,你懂不懂?!” 不用再问,安继便已明白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安然,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向来无欲无争的安然身上。他是他的哥哥,是他一辈子的榜样,是他一直为之骄傲的哥哥,安继怔怔地盯着他,突然觉得,原来嫉妒果然是恐怖之极的心魔,竟然可以泯灭一个人的心性。所有劝解的话似乎都已变得苍白无力,安继转身望向身后这栋雕梁画柱的房子,这是安然唯一坚持花了很多心血和精力亲手为花音修建的院子,可如今却成为了她痛苦的源泉,一个锦绣的牢笼。 那夜之后,安然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努力,将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到了府中事务上。 按照族制,掌管着太阳神殿神符之匙的族长,每年年中之后必须到天阳神殿供职,故,为神女祝寿后,族长便留在了太阳神殿,府中的事务更是无法顾及。每当此时至族长回府这段时日,二夫人便格外敏感,见安然如此上进,而自己的儿子却只知道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便有些按捺不住,只好派人将安然盯得死死的。 连续几日,安然少有的焦躁和恐惧,他断定,花音再也不会原谅他。他甚至开始做噩梦,梦到花音靠在远阁的怀里冲他笑,告诉他,从此以后,她不再回来。安然被猛然惊醒,连外衣都来不及穿,一刻都等不得使出法术瞬间转移到花音的房中。 花音在睡觉时不喜欢掌灯,有点点星光透过窗棂洒进房中,使房间总不至于太过黑暗。以往的夜里,安然总喜欢趁花音熟睡时来偷偷看她,如今当他再次踏进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却又是别一番心境。 他慢慢靠近睡塌,那里躺着他最为熟悉的身影,那小巧纤瘦的身体,那熟睡时沉静的面庞,无一不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他的心里,甚至是他的每一寸记忆中。他坐在她的身旁,像往常一样准备使出昏睡决,以免将她吵醒,可指尖的荧光犹在闪烁,花音却并未像以前那样浑然不觉,而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安然猛然一惊,待要狼狈逃走时,才发现已经来不及,花音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放我走。”话音未落,花音已是泪流满面。 噩梦再次袭来,安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许久,他缓缓转身,看着话,一字一句地问:“为何要我放你走?你不是爱我么?你不是与我许下万年之约要嫁给我么?” 花音死死地盯着他,告诉自己,眼前的安然根本就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安然,她像不认识他了一般,用一种异常陌生的眼神望着他,轻启朱唇: “若我不爱了呢?” 安然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是啊,他如此肆无忌惮,借各种名义伤害她,不就是因为他坚信她爱他,所以,她才不会离他而去。可若她不爱了呢?那又会怎样?安然不敢想下去,突然握住了她羸弱的肩膀,用近似于绝望的声音问她:“不爱了?你的爱就是如此廉价,说不爱就不爱?” “是谁要它变得廉价?桑安然,你不问问你自己么?” 安然的手骤然松开,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觉得自己已经站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无法想象若花音真的不爱他了他会如何,他只觉得,仅凭她也许是气话的这一句,他便痛不欲生。他不要她离开,永远都不许。 安然想不出如何挽留花音,也想不出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绝望和后悔,他只知道,他想要她,要她的身体,她的心,她的一切一切。 花音已无力再去反抗,更不想再去做无畏的挣扎,甚至连泪都没有一滴。 接下来的几夜,安然不再避讳,夜夜留宿花音房中。毕竟是闺房中的事,红樱虽担心,却并不好说什么,更无法去阻止。 每到早上安然都会逼花音喝避子药,她已经习惯,也不再逃避,只是那如木偶般的样子更让人心疼。 似乎已经麻木,花音平静了许多,躺了两天后便不再闷在房中。安继脸皮厚,每日必到花音院中报道,任红樱如何打骂都不走。花音知道此事怪不得安继,便劝红樱不要因为她伤了两人的和气。可红樱却很坚持,总觉得安继在花音和安然的事中并没有起到好作用,是个只会随声附和的傀儡。 缃婹很快便得到了消息,她知道,在这种时刻,安然必不会到她的院中,便遣散众人,悄悄地前往魔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