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面具后的挣扎在线阅读 -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一种默契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一种默契

    一道接一道的冲茶已经让茶色褪去了色彩。无味伴随着索然被喝下去,再重新泛上来。

    两个神态严肃的老人似乎在比拼着耐性,他们专注于眼前的茶水。

    一个中年人更是把注意力放在自己不停续水的单调动作里。

    茶室里的气氛因为沉默而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宁飞扬没有抬头的勇气,他只能在不停重复的动作里感受两位老人的心绪。

    宁守节抵触着来自亲家身上的威严,他拼命地鼓荡起自己的不屑。

    肖一峰在走神,他在回忆着自己的女儿告诉自己的消息。

    自己的小女儿告诉自己的宁飞扬对大女儿提出的请求。自己从愤怒里走出来又走进了无助和无奈。

    自己的女儿似乎已经有了决定,她决定成全宁飞扬。她的骄傲让自己不得不出面来面对此刻的尴尬和沉闷。

    失神状态中的肖一峰一直复杂的心绪中徘徊。

    他从长久的失神里醒过来。清醒过来的他看向身边的年轻人。他的眉头忍不住皱起。

    他实在找不出开口的契机,他对眼前的人和事充满了纠结。

    “老爷子。您有什么话就说吧。是我让您为难了。”宁飞扬终于决定不再让老人纠结。

    宁守节迅速地停下了喝茶的动作,他的眼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着。他的眼神里升起了疑惑。

    “那个孩子还好吗?她在公司里顺心吗?”肖一峰的眉头渐渐舒展。

    宁飞扬看向对方的眼神在迅速地变化,眼神里迅速泛起感激和湿润。

    “她还好吧。您知道,她一直很能干。她比我强。”宁飞扬在仓促的语气里流露了自豪和坚决。

    宁守节看着两人,他的喉结动了动但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冲动。眼前两人的凝重表情让他犹豫。

    “听说她启用了小宇做助理。她是什么样的考虑?”肖一峰似乎沉浸到了自己的心绪里,他的节奏在加快。

    宁飞扬有了沉吟。

    “小宇做了公司的助理?飞扬,怎么回事?”宁守节终于把疑惑插了进来。

    “我相信她对小宇的感情。她对小宇只有爱护。您不要有顾虑。我们都应该相信她。”宁飞扬抬起头迎视着自己的老丈人审视的目光。

    “是吗?我们可以相信她吗?你怎么解释她在公司的所作所为?”肖一峰依然掌控着自己的节奏。

    宁飞扬明显地愣了一下,他旋即挤出了苦笑。

    “她做的事情无可厚非。她有这个权利。是我做得不好。我只能自己面对。请您不要介意她的所作所为。”宁飞扬的声音很平和。

    “哼!如果你和我没有关系,我不会计较她的所作所为。可是。。。她还是让事情影响到了更多的人。飞扬,你也许不爱听,可是,我还是要说,她是蓄谋已久的。你应该有一个清醒的判断。”肖一峰的成因和脸色越来越阴沉。

    “我知道。老爷子。可是这又能改变什么?我能做的就是弥补我的遗憾,我能做的就是满足她的愿望。您也是一个父亲,您一定能够理解我。”宁飞扬低下了自己的头。也低下了自己的声音。

    “糊涂!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你太自私了。你宁飞扬是一个人吗?你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你还有自己必须履行的责任。你不觉得现在这样的做法很可笑吗?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很幼稚吗?你不觉得你这样做会让阴谋和破坏得逞吗?这是对一个女孩子的挽救吗?”肖一峰的愤怒重新涌上来。

    宁飞扬低垂着自己的头,他握在一起的手用力绞在一起。

    “飞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女孩?什么阴谋?你倒是说话呀。”宁守节突然喊起来。他的眼光在两人之间飞速转换。

    宁飞扬抬起头向自己的父亲。他的眼神里满含痛苦。

    “爸爸。您相信我吗?你相信儿子的为人吗?”宁飞扬伸手握住了父亲的手。

    宁守节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尽管有着强烈的困惑,他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爸爸。我想请您先回去。我一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您一切。现在我们需要静下心来交流。如果您心疼儿子,希望您给我一个机会。您在这里,我没办法静下心来。爸爸。您可以暂时离开吗?”宁飞扬摇晃着父亲的手。

    宁守节审视着自己的儿子,他慢慢转向自己的亲家。

    肖一峰苦笑着点头示意。

    “好。飞扬。我可以离开。但是,我要告诉你,做什么事情都要问心无愧。我希望早点知道事情的始末。我是你的父亲,你不要让我失望。”宁守节狠狠地握了握儿子的手,他作势站起来。

    “是。儿子谨遵教诲。”宁飞扬也站起来,他频频点着头。

    随着宁守节的离去,茶室里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肖一峰似乎也轻松下来。他一边喝着茶一边开始挺直自己的身躯。

    宁飞扬为自己的泰山不停地沏茶和续茶。

    “好了。你似乎可以说话了吧。我来是为我的女儿讨要说法的。你的过去我不想追究,可是你现在的一切决定我都要干涉。因为。。。你的决定已经影响了我的女儿。”肖一峰的声音里突然有了疲惫。那种松懈下来后的疲惫。

    宁飞扬没有说话,他有些失神地迎视着对方的目光。突然,他离开座位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的家长。你没必要这样。快起来。”肖一峰有了一丝慌张。他伸手去拉自己的女婿。

    “老爷子,就让我这样吧。这样我会好受些。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小影。我应该给她幸福,可是我却给她带来了痛苦和羞辱。我也给您带来了羞辱。您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是请您理解我。我真的是别无选择。”宁飞扬一直低着头掩藏着自己的羞愧。

    “混蛋!”肖一峰吼了出来,他猛地伸出脚踢出去。

    宁飞扬倒在了地上,他终于可以抬起眼面对老人的愤怒的眼睛。

    宁飞扬再次跪倒在老人面前。

    肖一峰剧烈地喘着气,愤怒伴随着刚刚踢出的一脚渐渐消逝。

    再一次的沉闷笼罩住了两个满怀心绪的男人。

    “飞扬。你糊涂呀。你做了最愚蠢的选择,你知道吗?苏晴是你的女儿,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她对你的怨恨我们都能理解。她处心积虑报复你的行为我们也能理解。可是,这不是你自己拆散自己家庭的理由。你要知道,办法总比困难多。你已经是一个中年人了,你又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人,你怎么能这样不成熟呢?飞扬,你以前是错了。可是你现在正在错上加错。你知道吗?”肖一峰在流露着语重心长的心痛。

    “我知道。我全知道。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最幼稚和极端的选择。可是,我真的别无选择了。我考虑了很久,我还是决定选择这个最极端的做法。爸爸。原谅我。”宁飞扬含混不清地诉说着自己的羞愧,他的头颅再一次低垂。

    愤怒再一次泛起。随之而来的还是深深的无助。肖一峰忍不住叹息。

    “唉!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呀。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人。后来你是一个有着敏锐眼光和睿智头脑的创业者。我一直因为你而感到自豪。我一直帮助你,就是因为我看重你的性格。那是有承担和决断的性格。可是。。。你现在的样子让我几乎不认识你了。”肖一峰无奈地闭上了眼。他真的不想再面对这个跪在自己身前的人。

    “爸爸。我让你失望了。我也在徘徊。我不断地问自己我该怎么办?我怎么才能处理好家庭和苏晴的关系。可是,我还是找不到方向。我不断地回顾孩子来到我身边后发生的一切,我的自责在一点点增加。我现在已经不堪重负了。爸爸。她是带着怨恨找到我的。她可能一直都在关注我。我调查过她的情况。她的养父死了已经六年了。她很可能整整跟踪了我六年。她或许这些年一直生活在怨恨里。别的孩子在享受生活,可是我这个被遗弃的骨rou却在酝酿对她父亲的报复。我这个没有尽到一天责任的父亲情何以堪啊。每每想到这些,我就无法原谅自己。我必须受到惩罚。这是我这个父亲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事情。也许,我根本不配有幸福。也许,我应该被诅咒。爸爸,您能理解吗?”宁飞扬终于再次抬起了自己的眼睛。

    肖一峰粗重的喘息成了室内唯一的声音。他陷入了沉吟。

    “理解?我能理解一个伤害我女儿的人吗?你就是准备这样赎罪吗?用伤害自己的妻子去为自己的女儿赎罪吗?这就是你的承担吗?我的女儿凭什么在这样的年龄接受你给她的耻辱?你不配。我不允许。”肖一峰终于在吼叫中爆发了。

    宁飞扬频频地点着头,他不再发出抵抗的声音。

    “去,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去和你的女儿交流,去用更积极的态度面对她。你既然不知道有她这样一个女儿,那么你就可以用更多的疼爱去偿还你的遗憾。她会理解你的,你应该用温暖去融化她的怨恨。这才是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情。”肖一峰伸出手去拽跪在地上的人。他有了突如其来的力量。

    宁飞扬顺从地站起身。他的表情渐渐平静。

    苦笑渐渐浮现在宁飞扬的脸上。

    “怎么?你还犹豫吗?你还有时间去补偿她。你根本没必要把自己逼到绝路。你以为一个小女孩会喜欢你采取这么决绝的手段吗?你呀,我看你是越来越没出息了。”老人在暴怒后有了疼惜。

    “爸爸。不可能了。从我知道她是我的骨rou那一刻,我就预感到今天的结果了。她是我的女儿,她比我强。看到她长成现在的模样,我只有自豪。我不能去伤害她的骄傲和自尊了。我更没有脸去和她说一些软弱无力的安慰话。我再也不能让她看到一个父亲的虚伪了。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带着仇恨坚持到今天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这种怨恨或许就是支撑她走到今天的力量。也许,那就是她最珍视的骄傲和自尊。我还能去伤害她吗?我还有资格在自己幸福的同时去对她展示我的虚伪吗?爸爸,我能吗?我难道连一个可怜的女儿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吗?爸爸,我现在就是在帮着我的女儿实现她最大的愿望。我就是要让自己的女儿看到,她的爸爸再也不会虚伪了。爸爸,对不起。我真的要伤害小影了。可是,小影还有孩子们,她还有你们。我的可儿呢?她一无所有呀。爸爸。。。”宁飞扬在渐渐哽咽。他在哽咽中渐渐坚决。

    肖一峰闭上了眼。他感到了眩晕,感到了身体里弥漫开来的疲倦。

    室内有了压抑的沉默,一种沉重的沉默,一种达成默契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