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海阔天空
从贵宾休息室落地玻璃望出去，满眼起伏的翠绿，满眼油画中的美丽。 草坡、人工湖、丘陵、曲折小径一起营造了一个人造的童话世界。 视野里，被簇拥的高尔夫球手挥动着球杆，也挥动着成功和荣耀。 “怎么样，马爹利？威士忌？还是雪莉？”一个微微谢顶的中年人站在酒柜前。他在观察着站在窗前的年轻人。 “苏打水吧。您知道，我不擅饮酒。”年轻人转过身来。 中年人的吊带西裤把他的大腹便便的体态更加烘托出来。 “雪茄。正宗哈瓦那雪茄。”中年人拿着酒杯和酒瓶走过来坐下。 “不用了。我不吸烟。”年轻人摆了摆手。 中年人摇头一笑，他自顾自地用一把精致的雪茄钳剪掉雪茄的一段，然后点燃。 烟圈在中年人惬意的享受神情里吐出来，袅袅升腾在阳光灿烂的空气中。 “杜先生。很高兴能在s市见到您。这一次要呆多久？”陆凯文微笑着等待对方完成了对美酒和烟草的享受。 “小陆。。。不，凯文。我是不是占用了你宝贵的休息时间了？你不会因为我把你从家人身边拉走而埋怨我吧。”杜若笙满脸的微笑，满脸的关切。 “杜先生，您言重了。您是知道的，我在s市是一个人。我能来陪您享受这样的景致是我的荣幸。高尔夫球场可不单单是球场，它完全是城市中的公园。杜先生还是很会生活的。对于您这样的名流，高尔夫球是最适合的运动休闲了。”陆凯文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呵呵。凯文，你说对了。我杜若笙别的不敢夸口，对于享受我可是深有感悟的。我是香港人，我们香港人最讲究生活。你看，酒色财气，我都具备了。这是一份贵气，一份经商的资本。哈哈，凯文，你可要体会我的苦心呀。在中国，会玩、会享受是生意成功的重要元素。你不妨多试试。”杜若笙越来越难掩得意和自豪。 “谢谢杜先生的赐教。我一定认真体会您的经验。杜先生，我们的项目有了一定进展，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有一个深度的合作。您知道，海事卫星定位系统。。。”陆凯文的脸上有了苦笑，他有了摸不着对方路数的苦恼。 “凯文，我不是玩笑。我是深有体会的。。。”杜若笙截断了年轻人的话，他似乎依然沉浸在意犹未尽的得意之中难以自拔。 陆凯文微微蹙起眉头，他不得不把自己的耐心鼓荡起来。不得不陪着对方延伸对方的情绪。 “我接手的是我父亲的一个小船务公司，我也算是白手起家吧。那时候我的偶像就是这个圈子里的少数几个人，像包玉刚呀，霍英东呀。我埋头苦干，整天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接单和跑码头。每天就是关心天气的变化。我经常是二十四小时守在电报房里。经常是听见风暴警告就提心吊胆。这就是我创业时候的生活。可是，那时候很多事情还是不顺。压力大、暴躁是我生意不顺畅的主要原因。唉！那时候的投资也是摇摆不定，我在股市上的一点投资也始终不见起色。”杜若笙的表情和语气渐渐丰富起来。 陆凯文也渐渐有了兴趣。他开始微微往前倾倒身体。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家境殷实，知书达理。我被她吸引了，我展开了疯狂的追逐。呵呵，我那时可不像现在这样。。。”杜若笙突然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陆凯文也笑起来，他用无言的笑意释放着自己的理解。 “我们结婚了。我品尝到了幸福。而且，我的心变得踏实了。我变得睿智、成熟。更重要的是，我开始坚定，开始执着。我忽然发现，以前很多让我迷茫的事情不再困扰我，我也没有了急躁。我开始顺风顺水。我开始从成功走向成功。我的成功其实很简单。简单总结就是幸运两个字。我的成功是我的妻子和我的女儿给我带来的。我永远忘不了这一点。凯文，你明白我的话吗？”杜若笙头一次抬起眼把专注投给了年轻人。 陆凯文也用专注迎视着对方。他突然对眼前这个长者有了强大的尊敬。这是他很少有的情绪。 一个肯向自己剖白自己过去的人让自己不得不尊敬。 “杜先生。很感谢您能把自己的生活和我分享。您是h银行在中国的大客户，也是慧谷创投的重要资助人。我很荣幸聆听您的生活和您的心声。您给了我难得的人生箴言。我会终生受益的。”陆凯文有了敞开自己胸襟的畅快。 杜若笙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年轻人，他的嘴角渐渐泛起微笑，然后逐渐绽开笑容。 “哈哈。。。。凯文，你不会是在和我使用外交辞令吧。在我这里，你要记住一个事实，我是船运起家，我们骨子里是走船人的热血和直率。我喜欢别人对我直率。否则，我就会视为对我最大的侮辱。”杜若笙在爆笑里用力扯动自己的吊带。 陆凯文的眼里瞬间有了困惑，他怔怔地看着狂笑的对方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不给我一个解释吗？”杜若笙的笑声停下来。他的眼神泛起冷厉。 “没有解释。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应该怎样解释。我没有请求分享您的生活。那是您最宝贵的经历和财富。我对您海阔天空的交流方式感到荣幸和轻松，但是我实在不知道您的目的。还请您赐教。”陆凯文迅速换上了严肃认真的语气。他甚至不再掩饰突然涌起的恼怒。 杜若笙牢牢盯着年轻人，他似乎在判断对方的真实想法。 陆凯文毫不客气地迎视着对方的审视。 “很好。没有解释。我喜欢你的回答。那好，现在回答我，你明白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生活？为什么要分享我的**？”杜若笙打破了对峙。 “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的杜先生很真实，很让我感触。可是，我不得不坦率地说，我实在不知道我的回答有什么重要的。这和我们的合作有关系吗？”陆凯文有了坦率，也有了轻松。 杜若笙在审视里摇了摇头，似乎他做出了选择。 “罢了。你和我真的不是一类人。我是所有人眼里懂得享受的人。而你，就是一部机器。乏味、单调、刻板。自虐是你最大的嗜好吗？。。。我真的不明白，你有哪里值得喜欢？”杜若笙换上了不屑的戏谑口吻。 陆凯文再次陷入了困惑，他能做的就是等待对方再一次的爆发。 “我一辈子如果这样下去，也许我就能成为和你一样的人。可是，我还是为自己的放纵付出了代价。我们香港人喜欢玩乐，我也不例外。成功之后的我开始花天酒地。我是拿应酬作为借口一步步放纵下去的。我还是受到了惩罚。我的妻子终于对我失望了，她带着孩子离开了我。她去了美国。她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也有了喜欢她的人。我的事业越做越大，可是，我的内心却没有了那份踏实的幸福。我最割舍不下的还是我的女儿。我现在有了新妻子，也有了外室，更有了和她们一起的孩子。可是，我还是最爱自己的大女儿。你知道为什么吗？”杜若笙突然在沉静里娓娓道来。 面对这位亿万富豪的诡异举动，面对他突兀提出的问题，陆凯文只有用坚决的沉默作为对自己的保护。 “我是不想把自己的全部感情交给一个女人，我一生只能对一个女人倾注神圣的感情。可是，这就是我面对的遗憾。我只有一个弥补遗憾的办法，那就是把自己全部能拿出来的财产都给她。看着她幸福。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吗？”杜若笙似乎越来越专注，似乎越来越神驰。 “我能理解。人总是对遗憾的事情最在意。你说的大女儿就是杜菲菲吧。她确实优秀，她是一个。。。。集美貌和智慧于一身的。。。魔女。她值得你的骄傲。”陆凯文终于开始配合对方。 “是啊。她是我一生最大的骄傲。”杜若笙的眼光投向窗外的果岭。 那里依稀有一个一身白色休闲高球的曼妙身影。 陆凯文也顺着对方的眼光投向了窗外。投向了那一缕丽色。 “为了把女儿拉回到自己身边。我杜某人忍痛答应了她mama的条件。她再婚了。我同意了她才能挣脱，否则。。。哼，只要我杜某人认为羞辱的事情别人也敢染指？。。。我做了一生中最屈辱但也是最成功的买卖。可是，这是一笔我把控不住的生意。因为。。。生意要看最后的利润。我给这笔生意定了一个很大的利润目标，你知道是什么吗？”杜若笙的语气里有了阴森，有了切齿。 他的眼光一直追随着果岭上的身影。 陆凯文收回了目光，他专注地看着这个一直在天马行空中驰骋的巨商。 “很简单。你的利润目标就是看到她踏实的幸福。我相信，一个父亲是不会有真正关系女儿的生意的。呵呵。你在女儿面前永远不会是成功的商人。”陆凯文渐渐地微笑起来。 杜若笙倏地收回目光，他盯住了对面的年轻人。 “。。。好。我这一刻真正喜欢你这个年轻人了。我现在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我的眼高于顶的女儿会在你那个小公司一直坚持下去？很好。你我注定有缘。说吧，我能帮你做什么？不用小心翼翼了，尽管开口。我什么都答应你。”杜若笙突然挥了挥手，他的眼里放射出异彩。 陆凯文皱起了眉。他咀嚼着对方的话，咀嚼着对方突然释放的异样。 “怎么不讲你的项目了。说吧，需要我做什么？需不需要我注资？我听说你们的项目都是高科技和专利，我愿意和你合作。我对高科技的项目感兴趣。有这样一个放着轻松的学科不选择而专门去挑战什么高。。。基因的女儿，我早就该搞点科技产业了。我不能让自己的女儿笑话。哈哈，我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个事情。她一定会高兴的。”杜若笙突然间有些手舞足蹈起来，他忍不住站起来在松软的地毯上来回走动。 陆凯文的眉头更加紧锁。直到对方停止了兴奋的踱步，他才从沉吟中做出了决定。 “杜先生。很高兴得到您的支持。我有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不知是否冒昧？”陆凯文的眼神也泛起了犀利。 “好。好好。我刚才给你提了那么多问题，你也有了提问。这才是一个生意人的本色。我不喜欢唯唯诺诺的对手。那样太没意思了。说吧，我言无不尽。哈哈。好！”杜若笙仍然在兴奋里难以自拔。 陆凯文忍不住轻轻摇头。对方暴露出来的本色让他哑然失笑。 “杜先生。对菲菲是一个名媛，她又是那么优秀的科技人才，她为什么会来我们这个公司？她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她的行为和她的身份好像并不相称，她似乎并不是很快乐。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您不要见怪。”陆凯文渐渐在退让，他突然有了对杜菲菲的新印象。 “哈哈。。。你一下子提了这么多问题，而且这么尖锐。你真是一个好的对手。。。。让我想想。。。她。。。她好像是在我的桌上看到了你们的招资计划，好像在不久之后她向我提起了你们公司。。。啊，我想起来了，她好像很气愤，她当时大骂你这个混蛋。对。混蛋。不过我很欣赏你给她的拒绝评语。我的女儿的确太惹人注目了。哈哈，痛快！我就是从那时起对你有兴趣的。只是，那个印象不太好。我不喜欢见了漂亮女人不上的懦弱男人。为了让菲儿进你的公司，我不仅注资，还拉着朋友一起注资。我本来以为她只是为了好玩，谁知道她居然坚持了一年。哈哈，凯文，你不错，的确不错。。。。你是对的，菲儿怨恨我。没办法，她认为我让她的mama不快乐。她认为我花天酒地，她认为我不在意她。。。唉！她有些自暴自弃，她一边努力让自己获得专业上的独立和自强，一边用玩弄感情让自己麻木。她。。。她始终是个孩子。现在好了，她终于开始收心了。凯文，照顾好她。她是一个好女孩。。。”杜若笙在起伏的情感里显出了截然不同的疲惫。 陆凯文只是专注地看着对方，他一言不发。 “喂。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可以提出要求了吧。说吧，我能帮你什么？”杜若笙迅疾地恢复了常态，恢复了霸气。 陆凯文轻叹了一口气，他苦笑着摇头。 “杜先生。我没有要求了。我只是希望我们一直像这样交往下去。我别无奢求。”陆凯文吐出了自己的坚定。 杜若笙的眼里掠起困惑，也划过一丝阴翳。 “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了？我不喜欢一个退缩的人。”杜若笙的语气骤然变冷。 “呵呵。我突然喜欢上了这种海阔天空式的交流。我喜欢和这样的杜先生交往。”陆凯文轻松地挥洒着自己的畅快。 陆凯文绽放了笑容，也绽放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