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诡异事
后来才知道程舫所谓的没能走出这园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花了整一个小时去消化的。那一个小时里我们被淋成了落汤鸡,可谁还会关心这个,只努力在天完全黑透前多朝前走几段路,试图突破这可笑的现状,可得来的只是一次次失望。 正如程舫所说,通向易园外的门找不到了,正门和偏门都是。以四方厅为起始点我们绕整个园子兜了一个圈子,结果一直到重新绕回四方厅,我们始终没能见到易园大门那道显眼的影壁,而事实上那地方离四方厅不过隔着两道墙而已,正北方向笔直一条道儿,要多近有多近,连傻子都不会走错。 可它就是消失了。 穿过正北那两个院子,推门出去还是院子。穿过那个院子推开它漆黑『色』的月洞门,出去是片池塘,很眼熟的池子,那只撞死在柱子上的乌鸦尸体还在池子上浮着,僵硬的啄朝天,张成个字形。 池塘有个秀气的名字——荷风池。 这一切让所有人『乱』了方寸。 谁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而且还是在两起凶杀案发生的地方?那一刻整个池塘边上有种沁人骨髓的冷,就像那些粘在人皮肤上的雨。演丫鬟的小演员当场就哭了出来,呜呜咽咽的哭声瞬间感染了周围全部的人,一时心脏像被什么『毛』糙的东西给抓紧了似的,那滋味让人慌得想尖叫。 幸而陈金华还算是镇定。大嗓门一亮,小演员的哭一下就被止住了,没了哭声气氛的压迫感也就小了不少,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于是听他的派遣,在场三十来口人被分成了四股。三股趁着天还亮继续分三个方向去寻找出路,一股全是女人,由沈东带领着,先回四方厅待着等消息。[]狐说魃道12 于是我们重新回到了那间宽敞的大客堂里。 分散后的人数让这地方显得异乎寻常的大,空空『荡』『荡』的,就像胸腔里头一直高高悬空着的那颗心。我们在里头干坐着,看着外头的雨,但啥也不能干,除了聊天,聊这两天发生的事,聊张小洁和小高的死,聊程舫。 程舫没跟我们一起回来,她去了主屋。 虽然陈金华反复跟她说,要她把那里的人接过来大伙一起待着,但被她很有礼貌地拒绝了。 这女人不信任这里的每一个人。 晚上七点,最后一批不死心的探索者从外头进来,全身被淋得透湿,一脸麻木的表情。 探索的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谁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什么道理,只不过一天的时间,这宅子的大门就不见了,就连原先的部分建筑都似乎挪动了位置,这种事简直比外星人突然登门造访还要让人感觉荒唐。 “我就知道这房子有鬼。” 用力吸了口烟,林绢对我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的身体被夜风吹得微微有些发抖,她朝我身边靠了靠:“我们早该离开的,根本就不应该住在这儿。” “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不是么。” “见鬼。”她咒了声,吸烟的力道就好象想把那支烟一口抽到底。我没像往常那样制止她,因为我也被这一连串的事给弄得心烦意『乱』。边上有人在轻声议论着鬼打墙,他们坚信,这园子会突然找不到出口,荷风池的移位,突然多出来的建筑……那一定是碰到了传说里的鬼打墙。 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不像,也不可能。鬼打墙我见过不止一次两次,它的状况类似于此,但并非如此,更何况,鬼打墙根本弄不出这么大一片范围,通常能有这地方一个天井那么大的范围顶多了,我从没见过有那么大范围的“鬼打墙”。 倒是更类似另一种状况…… 对那状况我不敢想太多,因为没任何确凿的证据前,我根本没勇气去核实这一点。至今那记忆都像倒血淋淋的疤似的刻在我的脑子里,不想记得,却又无法忘记。而每每想起,人就会忍不住有种恐慌感,那实在是种太另人绝望的感觉……[]狐说魃道12 那一次在一个叫林默的男人家里所碰到的经历。 我不知道该称它为什么。像是种空间的镜像重叠,身在其间,人根本分辨不出来哪一面是真的,哪一面是幻觉,因为那幻觉连接着人真实的感官。因此被困死在一个地方,能在那地方的每个角落里走动,能推开每一道门每一扇窗,可就是走不出去,明明外界离你仅仅触手便可得的距离。 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么……遇到过一次,谁会想再碰上第二次,特别是……这一次狐狸和铘离我有上千公里那么远。 我真的希望这仅仅只是鬼打墙而已。 雨持续在外头下着,声音让人烦躁,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地方呼吸出来的空气也是。沈东拿着袋子兜着圈给人分泡面,但没人吃得下,连说话声也渐渐少了,可能是太闷热的缘故。老房子里是没有空调的,唯一一台电扇在厅中央转着,吱吱嘎嘎,送着些可有可无的风。 “难道就这么干等着么。”第六次从窗口边走回来,林绢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她拿出手机走到一边又开始拨号。 蚊子嗡嗡转着在边上伺机喝上两口,我腿上和手臂上被咬了好几个包,林绢却一口都没被咬到过,可能连蚊子都怕她身上的烟味。从回来到现在她已经抽掉一整包烟了,没烟抽的她很烦躁,比我这个被咬得全是蚊子块的人还烦躁。 “叫你朋友安静会儿成么,”低头挠痒痒的时候一股香水味飘了过来,回头看到梅兰站在我身后,眼睛看着林绢的方向微微皱着眉:“她这样子让人很心烦。” “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打通。” “就别费那劲了。”说着话拖了张凳子在我边上坐了下来,她朝我手腕上的锁麒麟扫了一眼:“你信佛的吧。” “信。” “我就知道,这东西在佛教里避邪用的呢。” “是么?”下意识将锁麒麟掩了一下,因为边上有人闻声看了过来:“你怎么知道……” 她笑笑:“我外公是研究这个的。”边说边朝脖子上那块翡翠轻轻『摸』了下,很习惯ig的一个动作:“你看到它接口的形状了么,那叫……叫什么来着……” “不动明王大天印。”突兀一句话『插』了进来,梅兰吃了一惊。等看清楚说话的人是谁,她的脸沉了沉,然后不再吭声。 『插』话的人是刘君培。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们后面的,没发出一点动静,所以我们都没意识到他的存在。只这会儿不知怎的忽然开了口,我再次把锁麒麟掩了掩,因为实在很不喜欢这人看着它,或者看着我时的样子。 “很少有人会带这种东西,”没意识到我的不悦,他在林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台本小心收到了怀里,接着又道:“这是密宗的东西,能避邪,但招的邪更多。宝珠,自从带上它以后,你是不是经常会碰到些什么怪事。” “能有什么怪事。”我把凳子朝边上挪了挪开。 这人身上有种很奇怪的味道,我说不清那是什么,就好象受了几天的『潮』后闷得有点发霉的气味,这味道被雨水淋过后更加明显,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而他对我这近乎无理的举动不以为意:“比如特别倒霉或者特别走运之类的。” “这两天碰到的事算不算。” “算。”他笑,『露』出口牙倒是雪似的白。然后朝我伸出只手:“能让我看看么。” “不好意思。”我摇头拒绝。 他伸出的手转而收回拨了下头发:“我唐突了。这东西很少见到,所以乍一看到让我有点兴奋。” “只不过是个赝品。” “赝品?”他愣了愣。随即意识到什么,又笑了:“赝品么。做工很不错。” 这当口林绢站到了他边上,上下打量着他,他见状于是起身离开。临走又朝我看了一眼,被林绢斜了□挡了一下,直到看着他搬了张凳子走出四方厅坐到了外面的长廊下,林绢这才坐了下来,问我:“这人对你有意思?” 我瞪她。 “怎么老盯着你,前面在路上也是,回头就能看到他盯着你看,恶心巴拉的。” “他平时很内向的。”我没吭声,梅兰在边上说了一句。 林绢于是不再做声。 “但有时候又会比较神经质,所以没人跟他相处得来。不过在剧本上,他是个鬼才。” “怀才不遇的鬼才。”一旁的道具师『插』了句,梅兰听了低哼一声:“也是,怀才不遇的鬼才。” “怎么说?”我忍不住问她。 梅兰朝外面看了看,然后道:“他剧本都很不错,也得过几次奖,可就是不卖座,也不被主流承认,所以一直蛮消极的。所以这次改写恐怖片,应该也是想搏一下吧。他岁数也不小了。” “这是他第一次写鬼剧?” “没错。第一次写,第一次拍,结果,”又朝外看了眼,梅兰嘴里一声冷哼:“就摊上这事。都有人说他衰神缠身,看来也不是没点道理。” 我没言语。 衰神缠身,这话还是少说为好,没被真的衰神缠住,人是永远无法想象那是种什么滋味的。 “要说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衰神两个字提起了精神,一直懒懒斜在椅子上的道具师挺了挺腰坐直了身子,把椅子朝我们这边挪了挪近,一边压低声音对梅兰道:“昨晚我听老陈他们那屋在说,咱拜神好象没拜好。” “什么??” “貌似这宅子里的神没收孝敬。” “不能吧……” “真的。好象说……上香的时候香断了三次,第四次才『插』上去,烧到一半香还熄了,后来再续的火,你说邪不。” “也许是香的质量问题。”梅兰不以为意。 “再说个更邪的。”回头朝陈金华的方向看了眼,似乎怕他听到了不高兴,道具师把声音再压低了些:“『毛』头他们说,烧锡箔的时候,他们看到灰往风的反方向飞来着。” “怎么可能……” “真的。当时把他们几个都吓到了,不过也就第一拨的时候是这样,再后来就没事了。但老王说肯定要出事,结果,你也看到了……” “别说了!”脸『色』一阵发青梅兰朝他瞪了一眼:“还嫌这里不够吓人么。” “我只是说说……” “没什么好说的!” “好吧,不说,咱不说了好吧。” “可是为什么要拜神……”看两人一时都没再言语,我问。 他们朝我看看,又互相望了一眼,半晌梅兰道:“你住在这里,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我是跟我朋友来的……” “你不是北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