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导演
狐狸没有回应我,如果不是手臂上能感觉到那一点点细微的呼吸,他就好像具尸体一般,连身体都是冷的。 这叫我不知所措。 如果之前还存着一丝侥幸,期望着远在我家的狐狸能感觉到我这里出了问题,而跑来找我,凭着他妖怪的直觉。而现在他就在我怀里,却是更需要去救的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找到这里来的,也想象不出之前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以致把自己弄成这样。单纯的地震不可能伤害到一只有着五百年道行的狐妖,因此,狐狸必然是碰到了某种强大到让他也难以应付的东西。而如果真的存在着那么一种可怕的东西,它很可能并没有因为地震而离开,甚至,之前那场突兀的地震,说不定也是这东西弄出来的,而它或许就在这黑暗空间的某个地方窥视着我们,我们的一举一动皆在它的眼底,而对于它我们却一无所知。于是这就意味着,即使沈东他们已经幸运地找到出口,我们必然也没有一个人能因此就活着离开。这会儿得以不死,说句悲观的话,这极大的可能是那东西还不打算一口气把我们尽数弄死而已,不管它出于什么目的。 “刚才我好像看到梅兰的嘴里含着什么东西,是那块翡翠么?”黑暗里忽然听见陈金华问了一句。 “是的。”见没人吭声,我答道。 “你们塞的?” “不是。” “不是你们?难不成还是她自己……”[]狐说魃道24 “……不知道。”这实在是个让人费解的事情。说起来,古代王侯将相家死了人,他们坚信埋葬时倘若在嘴里放一颗珠宝,尸体能永葆生前的容颜。可梅兰在从上面掉下来的那瞬间会很冷静地确定自己会死,并且将那珠子塞进嘴里去吗?而如果不是她自己塞的,那又会是谁,并且,为了什么…… 也许狐狸知道,如果当时他是清醒着的话。他的眼睛可以在黑暗里看清任何东西。 可是他始终一动不动,无论我怎样试图让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我很奇怪那东西为什么不干脆一下子杀光我们,而是这么一批一批的来。”这时黑暗里又响起陈金华的话音:“它完全有能力在第一天的时候就把我们全部杀光,你们看看那次在厅里的u‘hā……” “也许有忌讳。”接口的是周林。“兴许我们中有什么让它忌讳的东西,所以一次没办法杀光我们,它只好找机会分批进行。” “忌讳会是什么。”林绢问。 周林沉默。 这沉默不知为什么忽然令林绢异样地纠结起来。因为再次开口,她带着种微愠的语气问了个完全同我们目前困境无关的问题:“你是不是在生气,周林。” “为什么这么说。”好半天,周林才回应。 “因为每次你生我气的时候,你就会不跟我说话。” 这话乍一听有些好笑,尤其是一个成年女人,在这样一种环境里突然很认真地说出来的时候。 像个闹心的孩子。 当然,这会儿并没人笑得出来,只是觉得气氛变得有点糟糕而已,我不知道林绢她自己有没有感觉出来。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顿了顿,周林问她。 “因为,”脱口而出,却并没有后续,林绢似乎在这瞬间迟疑了一下,然后再道:“其实很多时候我并不清楚你为什么要生我的气。”[]狐说魃道24 “也许是你想多了。” “也许吧。也许从我们见面到现在,我觉得你总是能回避和我说话,就尽量回避,那其实是我想多了。呵,我在一个瞎子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想象力。” “所以还是不去想的好。” “我和你说话并不是为了要听你说这些!”声音忽地扬高。而周林的话音依旧如之前分析状况时那样平静:“那你要听什么?” “我……” 一向快人快语的林绢,忽地再次迟疑,仿佛怕一不小心,自己会说错了什么似的。我从没见她这种样子过,尤其是在一个男人面前。“你为什么要回国。”片刻后她道。声音没了之前的意气。 “为了我哥哥。” “为你哥哥?”听见这个回答,林绢明显地冷笑了一声,“你能为他做什么?你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也许吧。” “所以,你就为了这么一个根本称不上是理由的理由,回来了?而我之前托人带了多少口信让你回来,你有理睬过?” “其实我早就想说,你总是那样麻烦人家,不太好……” “周林!”这话终于让林绢情绪失控:“除了你以外没人会觉得我很麻烦!周林!!”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句话,头顶因此传来阵悉琐声响,我感觉到一些碎石粒因为声音的震动而从上面掉了下来。 “绢……”不得不出声提醒她注意眼下的状况,同时我也在奇怪着,为什么周林对林绢要说这样的话? 有些话他完全可以说得更婉转些,直白如林绢,或许就完全感觉不出他所想要表达的本意了,那样,至少她也就不会这样生气。可是这男人却一直在用更直白的方式试图让林绢明白,明白那些他想表达的东西,那些对于林绢来说很在意、于他来说却无所谓的情绪。 而就在林绢因此而重新沉默下来的时候,周林再度开口,仿佛存心考验林绢的忍耐力一般:“所以,你应该走出去了,走出我和我哥哥以前给过你的那道圈子,回到那些永远不会觉得你麻烦,也永远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的人当中去。” “呵……”这话让林绢再次一声冷笑:“你不觉得你在管闲事么,周林。爱和谁在一起,那似乎是我自己的喜好问题。” “也对。我只是提个建议,至于最后会怎么做,还是在你。” “说得真好。” “过奖。” “那么如果能活着出去,我们结婚吧。” 真突然的一句话,原以为她会说出些更负气的东西,没想到会是这。以致连周林也不由得微微迟疑了一阵,有那么片刻,他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那道圈子包括我和我哥哥两个。”然后他道。一如既往的平静,并且诚恳。 这终于『逼』到了林绢所能忍受的极限。 因此她变得更加直接,非常直接地冷冷道: “周林,你是不是从来都没爱过我。” “走出去。”没有回答,周林只是简单重复了遍他前面说过的话。 “如果没有爱过,请你直接告诉我。” “走出去。” “直接说没爱过我,我们之间就结了。” “是的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你!” 突然加快的对话节奏,在黑暗里结束得同样的快。 而那之后,两人好一阵没再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变的难以辨认起来,像是两人存心要隐匿于黑暗中一般,这让人倍觉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