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受挫惠安府上 公子侥幸出逃
君侯一番屠杀后,惠安府上冷清了许多。 从前府上的人大多死于那一场杀戮,惠安主持大局后,将侍从一应换成各地招募来的习武之人,终日带着刀剑各处巡视,又挖出密室暗道,将小桥流水的花园亭台布置上重重机关,一座富贵家宅俨然成了严防的堡垒。 庆云一入府宅,见如今已是如此光景,驻足主楼前的空地,惋惜说,“昔日来,这里有成片牡丹,开到盛极时,妖红似火,煞是美艳。” 惠安历经变故,而今时刻心事重重,哪有这等观花赏景的心思,敷衍着说,“改日去别处看吧。” 两人步入堂内坐定,从来庆云来南地,惠安都在自己房中和他喝酒谈会,视若家人,今日却选了商议正事的主楼说话,可见氛围紧张。 一名侍卫端上茶来,庆云呷了一口,茶叶放多了,味道苦涩至极。 惠安心思不在茶,也觉不出味重,待旁人退下了开口便说,“你是来杀我的。”说完,沉默了一下,见庆云也没有应声,又感慨,“当初冒众矢之的之危放我,如今亲赴南地来杀我,我究竟是要拿你怎么办?” 庆云苦笑,“大哥心如明镜。” “还叫我大哥,”惠安看他泰然端坐,一脸淡洁模样,大大方方的,也无奈地笑了一下。 庆云也不再回避,直说,“大哥若不敌王庭武士,我希望手刃大哥的是我而非昌平,若王庭败北,那我也愿死于大哥剑下。”见惠安不语,又说,“想必大哥也是这样想的。” 惠安闻言惊骇,又恍如被人当头一棒,怔怔地睁大了眼,迟迟说不上话来。 庆云又饮一口茶,觉得这茶委实难以下咽,放下杯来说,“好歹留下一个能泡茶的姑娘。” 惠安回过神来叹息,“你还是不愿意和我结盟。” “我们说过这个话题了,”庆云幽幽说,“陆府只能做最有利的选择。” 惠安说,“你能有从容赴死的气概,却不能违抗王庭。” 庆云说,“庆云不惧死,而惧陆府不能百年长存。” 惠安也拿起杯子饮下一口茶,缓了下气氛,接着说,“如今你大有与昌平分庭抗礼之势,恐怕你志不止于保全陆府。” 庆云说,“如今,取昌平而代之岂不是更能护陆府平安。” 惠安长吁,“庆云,你的野心大了许多。” “从前,是庆云错了,”公子诚恳地说,“乱世里的长存之道只有成为强者,明哲保身只会让自己陷入命不由人的境地。若当初那三个王庭武士以自刎来拉我入这趟浑水时,我等不去找扶青出来认下罪名,而是就与那王庭武士周旋,结果又岂能是如今这样。” 立场迥异,惠安也无言否认,转了话锋说,“舞伊如今怎样?” 庆云说,“大哥此后还会有别的妻妾,何必还提旧人。” 惠安眼里流露出几分悲怆来,“昌平尚且有怜人之心,不忍对御孤下手,你怎能如此说我妻子。” 庆云说,“嫂夫人助大哥逃离王庭府邸,其情可歌可泣。” “我不能护她,反而要她舍命救我,”惠安怅然说,“是我无能。” 庆云则说,“大哥莫要对往事耿耿于怀,该忘记的须忘怀,且看前路是正经。” 惠安沉凝良久,再回首看庆云,万盏灯火中央,公子气质偏偏濡润如玉如若初见时,然而惠安已觉物是人非犹如陌路人。 00 未免尴尬,惠安请庆云看了出侠士舞剑的戏,时至夜半,舞剑的人舞得累了,退下后,庆云也起身告辞。 刚走出主楼,夜风迎面袭来,而在这黑夜冷风里,一群衣衫破落的黑衣杀手随风而至,虎视眈眈地将庆云团团围住。 待黑衣人站定,庆云驻足原地,整了整衣衫。 惠安闻讯走了出来,他显然是认识那群黑衣人,见此情景,问说,“出什么事了?” 为首的黑衣人近前一步,才见他身上有刀痕,还来不及处理,正渗出血来。然而他也顾不得身上的伤指着庆云厉声说,“西北王庭的武士方才闯入我家门府,见人就杀,我家主人惨遭杀害,我等拼死才逃了出来。” 惠安皱了下眉,看那黑群衣人的面色和神态,所言非虚,而庆云巍然不动,面无异色,又好像毫不知情。 正在此时,又一群穿深蓝色衣装的武士也闯进惠安府邸来,样貌神情和黑衣人一样,见了庆云,拔刀相向,如见仇敌。 那群蓝衣武士的首领竟说了一段和黑衣首领一样的话。 惠安走近庆云,心里虽有几分确定,也不愿妄下定论,当着众人的面问,“庆云,是你做的吗?” 庆云意味深长地说,“是王庭武士所为。” 惠安还迟迟不言,一旁的蓝衣首领义愤怒吼,“你不就是王庭的人。” “他说的对吗?”惠安不忍承认,指着蓝衣首领非要庆云亲口出说来才甘心。 庆云含笑缄默,神情雅然。 惠安看了看黑衣人,又看了看蓝衣人,脸渐渐阴冷下来,“下一个要杀的,该是我了。” 话音未落,广场四周忽现刀剑光影,众人四下看去,见数十名白衣人齐刷刷地上天下地,飞身入宅内。 寻常武士施展轻功有迹可循,然而这些白衣人却身如电光火石,一动一闪皆无形态,只有落地后才能见其面目。一个个无不长剑在手,金刀在腰,衣衫素白清透,纤尘不染,在夜中格外醒目。 那些黑衣人和蓝衣人指着这些鬼魅一般的白衣武士,颤颤喊出了声,“屠杀我家府院的正是他们。” 惠安端详来者,刚要说话,那为首的白衣人已闪至庆云身后,恭敬施礼。 庆云说,“都好了?” “都好了,”白衣人指着眼见众人说,“只留下这些活口。” 惠安一时迷糊,只听闻过西北王庭的武士蛮横粗鲁,不想眼前见到的,都是衣着翩然风姿绰约的上流剑客,不禁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庆云使了个眼色,一名白衣人亮出王庭武士的金刀来。 “大哥以为王庭武士是野蛮人,可曾想过,一群蛮人怎么可能横扫中原,志在天下呢,”庆云看出众人疑惑,继而解释,“西北王庭的高阶武士不论才学,武艺,气度,信念,绝不比南地的公子侠士逊色,否则,也不能所向披靡,令天下人闻风丧胆。” 惠安虽未出手,却已拔出剑来,嘴上感慨,“庆云,你越来越像王庭的人了。” “大哥弄错了,”庆云说,“庆云已是王庭的人。” 话音未落,惠安一剑横出,南地武士也纷纷出手,一拥而上,朝围在中央王庭武士攻击。 庆云袖中暗藏一柄短剑,抬手间,正挡开惠安一剑。 与此同时,白衣的王庭武士也各显身手,虽人数不占优势,却个个身法迅捷,武艺高强,来回间已击杀冲在最前的人。 惠安和庆云过招时,见南地武士非但不占优势,反而死伤惨重,情急之下使出全身内力逼退庆云,趁空飞身至高处。 高台之巅放置一架金鼓,惠安以剑击鼓,霎那间金鼓齐鸣,犹如天雷滚滚,震动方圆数十里。 此音绝时,四方飞出无数黑衣蒙面的杀手来,其身法如王庭武士一样诡秘,而手持的兵器现状怪谲,更显妖异。 那群蒙面人飞入人群后,见白衣人便杀,两方若一一对抗或许能战成平手,而今黑衣杀手以人数压制,一时间,王庭武士血溅白跑,被斩杀许多,其余的也被逼入死角。 庆云不知那些突如其来的杀手有何来历,也想不通为何会有那么多上流高手齐聚惠安府上,见王庭武士身处下风,只得回身相助。 白衣人很快被围,在墙角形成待宰之势。 惠安抬手示意停下,亲自走上前来,望了望庆云,叹了口气。 庆云虽落败,然而斗志不减,问说,“怎么会有那么多来历不明的武者?”